“我去找过曾华强了,他对那块地没兴趣。”
“我知道。”
“我还去找过吴有德叔叔,他根本就没诚意。”
“我知道。”
“我老丈人那边,实在张不了口。别说是你的事了,换着我恐怕也一样,我这个女婿在他眼里不值钱。”
“我知道。”
“真是无路可走了。”
沉默。长久的沉默。
张超一个劲儿地抽烟。楚茂源也跟着抽。两个人像在开赛烟会。
屋里装满了烟,装满了忧愁。
张超比前两天显得更加憔悴。
“进生哥,你当初怎么会想到要买那块地的?”
表兄弟俩都闷声不响的,楚茂源感到太过压抑,就主动找些话来说。
张超苦笑了一下,“那是因为我做了一个梦。”他说。
楚茂源觉得好奇——表哥居然会因为一个梦去完成如此大的一笔交易!
“有天晚上我做梦,梦到不知怎么的我就到了虹湖宾馆对面的坡坡上,接着又突然发现前面有个地方金光闪闪,我扒开草丛一看,一下子惊呆了:原来是一大堆金灿灿的金子!”
“后来我请先生帮我解这个梦。先生说那地方是我的福地,如果有可能,最好买下来,还嘱咐我‘天机不可泄露’。”
“这事情一方面是我信,另一方面当时确实也有钱,碰巧又是邻近生产队的地,五凑六合的就买了下来,而且当时我还觉得挺划算的。”
楚茂源听完后脑子里浮现出四个字来:荒诞,荒唐!
不过他当即转念一想:落下这么一块地也好,要是当初买地的那笔钱还在,说不定也要被表哥赌输掉。
楚茂源长叹了一口气,说:“进生哥,要不然咱们报警吧!”
张超直摇头,表示不同意。
“我和你二嫂连结婚证都没有,别救不了人,到头来还判我一个重婚罪那咋整?”
楚茂源急昏了头,居然没想到这一层。他乱了,好在表哥还没有失去方寸。
“那怎么办?”
“既然是钱惹的祸,还得用钱来解决。”
“说半天不就是因为没有钱吗?你平常朋友那么多,天天在一起吃吃喝喝,关键时刻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帮你。”
“人只有在好的时候才有朋友嘛,倒霉的时候哪来的朋友?”
楚茂源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表哥会讲出这么一番话来。
张超看着一脸困惑的表弟,“你以为那些人吃我的都是白吃呀?”张超的笑让楚茂源突然觉得他简直就是一个阴谋家,“都是各有各的目的,各有各的盘算,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说白了就是互相利用。我不傻,别人也不傻。这世界上哪来的傻子呀。”
“那你赌钱算不算傻呢?”
这回轮到张超发愣了。
“最近我也在想,”张超若有所思,“这个社会就是一个人算计人的社会——你在算计人的同时,说不定又有别的人也在算计你,只是你可能不知道而已。对,对,就是你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也不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哪你不赌不行呀?不赌你就不会成为‘螳螂’了。”
“人是很奇怪的。我以前没钱的时候因为过得苦,就想方设法拚命赚钱,以为钱多了日子就会好过,就享福了。可是后来当我真正有了钱,我还是觉得不满足,有时甚至会觉得无聊,对钱也产生了麻木感。毫无疑问,没钱是人生的一道难题,而有钱又何尝不是呢?所以人在这个时候特别渴望刺激。而赌博也许是世界上最大的刺激了,因为赌博能让人疯狂,快乐和痛苦交织,金钱在短时间内不是迅速增加就是迅速减少。在赌博的过程中,人们对金钱的欲望被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在害怕失去的同时又渴望获得。当然,我追求刺激和赌博的结果你已经看到了。这一切对于我来说就像做了一场恶梦,现在恶梦还在继续。”
楚茂源素来喜欢嘲笑表哥没素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表哥俨然是一位有内涵的思想家。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吧。”
“目前只有表弟能救我。”
张超冷不丁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把楚茂源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