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二十架投石机前端的配重物齐齐的砸下,攻城锤一端被强大的势能高高弹起。二十颗巨大的石弹借着惯性,迅速的朝着壶关城墙呼啸而去。
“噗噗噗噗~~”壶关的城墙在遭受到巨大的石弹猛烈后,居然没有发出明亮的重物撞击声,反而传来了低沉的噗噗声。壶关城下,投石机旁的周瑜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巨变:“这郝昭,真是大手笔啊!居然用棉絮铺墙!”
果然如周瑜所料,当巨大的石弹落下,一阵扬尘消散后,薄薄的夯土层被石弹撞开,露出了一层厚厚的棉絮。
此棉絮可不是彼棉絮。现在不过公元二世纪的末期,中国还没有开始大规模的种植棉花。这里说的棉絮,乃是木棉。但是木棉虽然在中国被使用的时间很早,不过它毕竟是高大的落叶乔木,只生长在温暖湿润的南方。但在北方,由于木棉极为保暖,所以需求者甚多。这就导致木棉在北方的价格极其昂贵。所以当周瑜看到郝昭居然用木棉铺墙,减缓投石机石弹的撞击力时。身为世家子出身的他,也不禁感叹郝昭的奢侈。
“呵呵呵,也就是壶关关口狭小,便是将正面城墙全部铺上木棉,也花不了多少。不过这也还得多亏了主公的坚毅。当初昭与主公进入邺城取家眷的时候,在本初公的府邸里看到大量的棉絮。昭就请主公将之一并取来。后来主公听了昭的守城之法,毫不犹豫将所有的棉絮交给昭使用。为这样的主公做事,怎么能不竭尽全力呢?”
抛开郝昭的感叹不谈,周瑜在城下看着自家的投石机连续发射了三轮石弹,但是对方的夯土墙因为棉絮的保护,受损不是很明显后。随即改变了攻击重点。
“调整射击诸元,所有投石机,集中往城门处发射!”
在青州各架投石机伍长的指挥下,青州的士兵们开始熟练的调整投石机的炮捎高度和方向。在不长的时间里,青州的投石机迅速的完成了调整,开始朝着城门集中攻击。
听着石弹和城门连续剧烈碰撞发出的吭吭砰砰声,周瑜的表情稍微舒缓了一点。
在投石机的集中轰击下,壶关城厚厚的木质城门不负众望的被敲开了。
“嘿!取我的箱子来!”看到城门被敲开,甘宁兴奋的披挂整齐。带了一个千人队,迅速的朝着壶关城内飞奔。
“兴霸!”张郃赶紧的拉住了甘宁:“兴霸已经是大将了,为何要轻身犯险。”
“嘿嘿,隽乂,我青州就是这样啊。大将不带头,后面的士兵凭什么要跟上来。”
“吾不是这个意思,也罢,就让吾随兴霸走一遭好了。“看着甘宁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张郃也不得不抽出环首刀,举起盾牌跟着前进:“兴霸,上去的时候速度慢一点。吾总觉得这郝昭不是一般人。想必敌军在城门后还有后着。”
“哈哈哈,能有什么后着?无非就是个瓮城罢了。我军这次只上去一千人,每人都披锁子甲,一人背一个土袋。朝着一个城墙角落扔过去就撤退。如此反复一两次,我军就可登上城楼了。”
两人嘴里说着话,虽然脚步并没有停下。但还是渐渐的被汹涌而上的青州兵给挤到了身后。随着两人的前进,进入了城墙上的弓箭射程后,城墙上确实有弓箭在朝着下面射过来,但是稀稀拉拉的,完全没有力度。甘宁看着这稀稀拉拉的箭雨,避都不避,反而很是轻蔑的朝着张郃说道:“看吧,隽乂,就这些新兵蛋子,连弓箭都拉不好!担心什么啊!搞得顺畅的话,我军这第一次冲锋就把城池给拿下来了!”
然而等到两人靠近城门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一连叠的惨叫和怒吼!
“怎么回事?前面发生什么了?”
“将军!并州贼好毒!居然在瓮城里挖坑!表面上看没有任何异常。站上去的兄弟多了以后就轰然下陷。坑里全是锋利的竹桩,呜呜呜,兄弟们死的好惨啊!”
“郝昭匹夫!吾誓杀汝!来啊,传令,全军撤退!”虽说气愤异常,但是甘宁还是没有失去一个将领该有的冷静。他迅速的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老子不打了,先退下去再说。
“呵呵呵,既然来了,又何必这么着急的走。全军,弓箭齐射!”
随着壶关城楼一声威严的声音响起。原本城楼上稀稀拉拉的箭雨陡然变得暴烈了起来。虽说全身披挂锁子甲的青州军对弓箭有着极强的防御力,但这并不意味着锁子甲对近距离的弓箭攻击完全免疫。很快,就有相当数量的青州士兵中箭倒地。等到甘宁率领这一队士兵撤退到安全距离的时候,回头一看,这一趟整整折损了不下四百人!而逃回来的五六百人里,那也是人人带箭。就连他身边的张郃,也是背上中了两三箭。
“都督,宁攻城失败,还请责罚。”
“兴霸,这是吾估计不足,与汝无关。”
“都督,如之奈何?”
“嗯,今日我军士气已沮,暂且停止攻城。明日再议。”
第二天,十二月八日。
投石机的数量增加到了二十五架。无数的石弹朝着壶关的城墙一阵猛轰后。五架高耸的攻城塔楼,被数百青州士兵,吃力的望着城墙方向缓缓前进。在五架攻城塔楼的后面,还有五架蒙着厚厚牛皮的攻城车。以更加缓慢的速度向着城墙靠近。
看着本方攻城器械的缓慢前进,周瑜也禁不住直摇头:这地形,太难了。部队展不开,攻城器具不是造不出来,而是也摆不开。摆不开就算了,这地形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弯弯曲曲的,虽然经过工兵队事先的改造,但是限于地貌,还是只能弄出一个斜坡。这就导致了每次青州军进攻时,都得迎着对方的箭雨,吃力的进行佯攻。
不管怎么说,高大的塔楼和厚重坚硬的攻城车还是推上来了。正在逐步的向着敌方的城墙靠近。
当青州军的攻城塔楼进入敌方射程后,很是意外的并没有收到对方弓箭的攻击。但是已经彻底收起对郝昭轻视之心的周瑜,看到这一幕,反而心里极度不安起来。
果然,让周瑜肝胆俱裂的一幕出现了。当塔楼离对方的城墙只有三十步的时候。对方的城墙上出现了数十个士兵,手里拿个一个巨大的皮袋,朝着攻城塔楼奋力的投掷。
皮袋根本就没有系紧,碰撞到塔楼后里面的东西就轰然倾泻而出。紧接着,无数只火箭迅速的朝着攻城塔楼射击。五座巨大的攻城塔楼,一瞬间成了五把耀眼的火炬。
而紧跟在攻城塔楼后方的攻城车呢?他们的任务并不是攻击城门,而是直接攻击城墙——以厚实的牛皮和硬木遮护住工兵的头顶,然后以攻城锤、工兵铲挖掘夯土墙。
装满了火油的皮袋大量的投掷在了攻城车的上方,紧跟而来的火箭也迅速的点燃了攻城车。但是和塔楼不一样的是,攻城车皮糙肉厚,加上火焰都是向上的属性。所以一时之间,攻城车还没有被烧坏。车盖下的青州工兵们,顶着头顶炙热的温度和浓浓的烟尘,拼了死命般的开始奋力破坏城墙。
但是,头顶上好像扔下来一个东西?随着哐当一声巨响。攻城车下的青州工兵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石弹!我军前几天扔进城去的石弹,居然被郝昭这厮搬上了城墙直接砸我们的攻城车!气死吾也!”
看看五把亮闪闪的火炬和成了一堆零件的攻城车,周瑜咬了咬牙:“收兵,派出使者进城,请求郝昭让我等收容我军阵亡将士的遗骸。另外,这次一定要好好问一问这郝昭的表字、籍贯……”
第三天,十二月九日。
随着一声清脆的哨响,一千余名身披锁子甲的青州兵,在甘宁的带领下,抬着二十余架云梯,开始朝着壶关城墙猛冲。
“呵呵呵,美周郎技穷了么?居然都开始蚁附攻城了?传令!全军按昨日计划,分为三班,轮番上城防守。不要被敌军众多的人数拖垮了我军的体力!”
“兄弟们,快点快点,跑得越快,中箭的可能性越小!”甘宁一马当先,一手抓住龙牙刀,另一只手抓着一把云梯的一端,飞快的向着城墙前进。
顶着头上的箭雨和飞石,好不容易来到城墙根部。甘宁指挥几个士兵将云梯搭在墙上。然后飞身跃上云梯就要往上攀爬。但是刚怕了两步,整个云梯剧烈的向外倾斜,将甘宁直接给摔了下来。
“混蛋!连个云梯都扶不稳!怎么回事!”
“将军,不是我的没有努力扶住,而是这城墙上面有古怪!”
冒着被敌军的滚木礌石正面击中的危险,甘宁掏出望远镜向自己的正上方寻觅。好家伙!这郝伯道真是七巧玲珑心啊。居然在每个城垛的外上方加了块木板。这木板并不会起到什么特别明显的防御作用,但是他是活动的。这就导致云梯的上方靠在这木板上面后,城垛后方的守军根本不用伸出脑袋来攻击,只需要躲在城垛后面,用力拉扯、放松连接那块活动木板的绳索,就足以让城下的云梯受力不均、梯上的人站立不稳了。
“换地方!换一个没有城垛的地方!”仗着自己一身高防御的黄金甲,甘宁凶悍的顶着头上的飞矢檑木开始了再次攀登。在主将的激励下,数十名勇悍的青州兵开始从没有城垛的地方开始向上攀登。
但是郝昭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作为古代城墙来说,城垛这个东西,必须有。它是为防守方提供躲避城下攻击的一面保护墙。还是防止防守方的士兵不小心跌下城墙的生命堡垒。但是城垛的存在也带来一个问题:城垛矮了,防护作用不大。城垛高了,防守方射箭吃力,投资檑木滚石更加吃力。
而相对于攻城一方来讲,他们攻城的时候,就喜欢把云梯架在对方的城垛上。因为这地方敌人要投掷檑木啥的很吃力,而且还有视线阻碍,准头会差很多。同时,若是爬上了城墙,城垛旁边就是相对较矮的城墙顶部。纵身一跃就上去了。而若是把云梯架到没有城垛的呢?爬的时候受到直接攻击的可能性大增不说,爬上去了怎么跃?在云梯上去跃更高的城垛么?
所以当郝昭在城垛上设置活动木板,使得云梯靠不稳,逼得青州军不得不把云梯架在没有城垛的地方的时候。攻城一方的惨重伤亡就已经注定了。
半天的时间,三个千人队近乎全军覆没。甘宁的头部被一块滚木正面砸中。要不是巨蟹头盔的保护,他早就命丧当场了。但是即便如此,甘宁也被砸得短暂昏迷,被青州的士兵拼死给送了下来。
“传令,收……兵……”美周郎这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大袖飘飘,折扇轻晃的雍容。整个脸色已经憋得通红。
十二月十日,第四天。
大型投石机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了三十架。对着壶关城墙不停的猛烈轰击。但是青州步兵的贴近城墙进攻,在这一天,却是完全停止了。
“呵呵呵,将军,敌军技穷矣!除了靠着投石机远远的轰击我军的城墙,再也拿不出什么办法来了。将军果然是信人,在我等看来,别说半年了,就是一年,这城下的周公瑾也别想拿下将军把守的壶关!”
站在城墙上的郝昭神色远没有自己的手下轻松:“诸位,昭再说一次,这是并州的最后一道防线,这里一失,整个上党就彻底完了。太原郡也就岌岌可危。所以我等万万不能因为敌军受挫就轻忽大意。嗯,我军的城墙承受了这么多石弹的攻击,现在墙体如何?”
“将军放心,这壶关自从武帝时修建,反反复复修建了多次,城墙都是一层叠一层,整整三层城墙。加上将军将棉絮覆盖在城墙上,现在敌军的投石机轰了这么多天。棉絮什么的是差不多全都夯实,起不到减缓石弹冲击力度的作用了。但是墙体依然是坚固的。”
“嗯,这投石机的威力虽大,但这要轰开这坚城,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做到的。不过吾听说这周公瑾今年不过二十来岁,但是出道两年来,幽州灭乌丸、琅邪擒臧霸、元城困匈奴,不是战无不胜的问题,而是次次都赢得极其惊艳。这样一个顺风顺水的年轻人,可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啊。”
“将军,可是敌军还有何法可想?总不能绕开我等守卫的壶关,翻越这太行山吧?”
另一边,青州军大营。
“哼,这郝伯道果然厉害。不过嘛,吾可不会就此放弃的。隽乂,地道的挖掘进行得如何了?”
“都督恕罪,这壶关附近的地下,土层太薄,深层土壤里石头太多,所以工兵队挖掘极慢!估计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靠近壶关城墙。”
“这点无妨,时间上吾等得起。只是还要辛苦诸位将士,将挖掘出来的石头稍微打磨一下再做成石弹扔出去,不要让郝伯道看出这些石头都是来自地下。”
“喏!请都督放心。”
十二月十五日,壶关攻防第九天。寅时。郝昭很早的就醒了。这时候除了值夜的士兵,城内大多数人还在酣睡。郝昭披上自己的战甲,心事重重的登上了城楼。
敌军已经整整五天没有攻城了。只是不断的用石弹轰击城墙。虽说已经有部分墙体开始出现轻微的裂痕。但是这一层外墙下面,还有两层城墙呢。郝昭暂时没有去担心这个。他担心的是,敌军还有什么手段,是他没有想到的。
举目远望,从壶关城下一直到大约两里之外的青州军大帐。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雾霭。这个,是并州冬季常有的事情,郝昭一开始也没有在意。但是当他呼出一口浊气,看着自己呼出的气体迅速的在空气中化为一道白雾的时候。心里突然一紧。
再一次仔细的观察城墙和青州军营寨之间的那片雾气。看了一会后,郝昭不由得呵呵呵的笑出声来。
下得城楼,郝昭立即开始召唤手下将领集合:“敌军正在挖掘地道!真是的,居然学起吾的故技来了。传令,我军从城内开始挖掘地道出城,城内地道经过城墙墙体的时候,要用镔铁包裹巨木为柱,以便支撑墙体。地道越过城墙十步后,沿着城墙的方向,向左右挖,然后往沟中注入火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