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远思索许久,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如尘师傅在禅思岩待了三十余载,又未加参禅悟道的缘故不成?如尘师傅也曾说自己禅武皆不得成,难道参禅不成、习武无果而至并无舍利?”
寂远于圆寂、舍利之事也并不甚了解,是以思忖了半晌也未加深思,望着装有如尘师傅骨灰的红木锦盒,思索万千,心中悲切,便在蒲团之上跪了下来,心中默念着经文。
寂远直跪到黄昏时分,虽一天未曾进食,却也不觉得腹中饥饿,只是双膝跪得甚是酸痛,便盘膝坐在了蒲团之上。
便在此时,忽听得哐啷一声响,一扇窗子被风吹开,寂远忙转头瞧去,但见外面狂风乍起,已将舍利大殿内的蜡烛吹熄了百余颗,直吹得窗子哐哐骤响。
寂远忙起身去关窗子,哪知还是晚了半步,一阵疾风吹入,将高处的一个水晶罩吹落下来。还好寂远眼疾手快,将水晶罩接住,不致于摔得粉碎。寂远忙又去将吹开的窗子关好闩紧,又逐一检查了一遍其他的门窗,方回到刚刚摔落水晶罩的位置。
寂远瞧见上面刻有“圆通法师宝位”六字,遂深鞠一躬,说道:“圆通法师恕罪,弟子照看不周,以致险些损了水晶罩。”说罢,将水晶罩重新罩在原位。就在罩下的一瞬间,寂远瞧见几颗硕大的舍利下面,竟铺垫了几张经书残页,细看之下,不免咦了一声。心下奇道:“这几页经书残页怎地和《残页经》的纸张字迹如此相似?”
寂远将怀中的《残页经》取出,同几页经书残页相互对照了几遍,比对之下,心中倒是又喜又惊,这几页经书残卷正是《残页经》所缺失的一十七页,只是经书残页颇为褶皱,似是用来包裹过甚么物事一般。
寂远轻轻翻看了一下,却没瞧见《残页经》的原有封皮,可惜仍是不知这部奇书是为何名。
望着《残页经》和一十七页经书残页,寂远心念道:“如尘师傅苦心钻研这一十七页所记总要三十余载,仍无丝毫收获,如今却在这里得遇,只可惜是同圆通法师的舍利放在一起,怎可冒然取走?”
寂远思索许久,仍是拿不定主意,自言自语道:“看来还是去请示寂悔师兄罢,看寂悔师兄如何交待便是。”主意已定,寂远将《残页经》收入怀中,将水晶罩罩好,转身出了舍利大殿,朝寂悔的禅房而去。
寂悔的禅房便在菩提院后院,距舍利院相隔数个院落。此时狂风正急,寂远紧了紧僧衣,收紧领口,快步行去。寂远刚穿过几个院落,忽地后面一人呼道:“寂远,如此匆忙,是要赶去何处阿?”
寂远闻声停下脚步,转回身瞧去,说话之人正是寂难。寂远忙走上几步,躬身合什道:“寂难······寂难师兄,弟子正要去求见寂悔师兄,有事向寂悔师兄请教。”
寂难昂首望着天际,略有所思道:“寂远,自师兄带你入寺以来,已有十七年了罢,这十七年来师兄待你如何?”寂远忙回道:“师兄待弟子恩重如山,弟子终生不敢忘。”寂难道:“难得你有如此孝心,只是发生这如此多的怪事,你怎地也不早早告知师兄?”
寂远只道是自己代替寂难同顾剑成比武较技,令寂难颇有怨言,遂道:“师兄,并非弟子有意相瞒,只是事发突然,未容弟子向师兄禀告,还请师兄恕罪。”寂难冷冷道:“如今你已身为寂字辈‘高僧’,又习得一身奇功,师兄哪里还敢言‘恕罪’二字。”
寂远一听,寂难言语之中颇有不满之意,遂诺诺道:“弟子做事鲁莽,请师兄切勿着气,且弟子也并未习得甚么神功,只是如尘师傅将毕生内力传给弟子罢了。弟子已然知错,以后不敢了。”寂难道:“只是如此么?恐怕不止罢?”寂远忙道:“哦,对了,寂玄师兄还教了弟子金钟罩的武功,再无其他了。”
寂难颇为惊异道:“难道如尘师叔未教授你少林绝技么?”寂远道:“如尘师傅还未及教授弟子,便于昨日圆寂了。”寂难惊讶道:“阿弥陀佛,如尘师叔圆寂了?”寂远道:“是的,弟子已将如尘师傅的骨灰送至舍利院,掌门师兄也知道此事了。”
寂难道:“哦,原来如此,愿如尘师叔早日登得西方极乐,阿弥陀佛。”寂难顿了顿,又道:“那你此时仍对武功招式丝毫不通?”寂远道:“是的,不过寂悔师兄已答应教授弟子武功,弟子定会加倍苦练,学有所成。”寂难道:“如此甚好。你此时去寻寂悔师兄,便是要学习武功的么?”
寂远刚要言语,忽地听到一人说道:“如此袭人狂风,你师兄弟二人还在这里言语,当真是感情匪浅呐。”话音落后,说话之人已近身到二人面前,来人正是顾剑成。
顾剑成抱拳道:“寂难禅师有礼,寂远师父有礼。”寂难道:“顾施主有礼。”寂远也道:“顾老施主有礼。不知顾老施主为何来至此处?”
顾剑成道:“老夫正是来寻寂远师父。”顾剑成稍顿了下,说道:“老夫歇息过后便去寻你,见你未在禅房,便去寻寂苦方丈打听,方丈言你去了舍利院,待老夫到舍利院后,又听说你赶来菩提院,是以一路追赶而来,便在此处遇到了二位。”
寂远道:“哎呀,小僧竟将弈棋之约忘得干干净净,还请顾老施主多多原谅。”顾剑成道:“老夫从方丈那里已得知如尘大师圆寂之事,弈棋并非紧要,寂远师父节哀才是。”寂远道:“多谢顾老施主关心。”顾剑成道:“不必客气。只是不知二位为何不在禅房内说话,却要在此饱吹狂风?”
寂难道:“我二人也是在此偶遇,闲谈几句罢了。”顾剑成道:“老夫鲁莽,没有打扰二位罢?”寂难道:“顾施主不必客气,我二人只是聊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而已。老衲还有事,先行告退。”说罢,瞧了一眼寂远,便即去了。顾剑成道:“禅师慢走。”寂远也道:“师兄慢走。”
待寂难走后,顾剑成道:“老夫怎瞧见寂难禅师似有些气恼?”寂远道:“恐是小僧未及时将几日来的诸多事情向师兄禀告,是以令师兄着恼。”顾剑成哦了一声,说道:“此处风大,咱们进屋说话罢。”寂远道:“也好。”
少林寺院落禅房千许,寻得一间禅房避风挡雨确是再容易不过,二人就近寻了一间禅房作为说话之所。
二人盘膝而坐,寂远问道:“不知顾老施主今后有何打算?”顾剑成道:“老夫自认棋艺不差,却不如寂远师父,苦心钻研武功数十载,竟也不及寂远师父一朝之功,老夫当真惭愧得很。”顾剑成稍顿了顿,续道:“待过得几日,寂远师父的丧师之痛平息过后,老夫再同寂远师父小弈几盘,以慰棋瘾,也便了无牵挂,寻个幽深谧静之处,过得残生也便是了。”
寂远道:“顾老施主言重了。小僧棋艺上只是侥幸赢得,至于昨日比武较技,小僧更是取巧胜出而已,顾老施主切不可放在心上。”顾剑成道:“寂远师父内力浑厚莫测,武功修为如此了得,怎可说是取巧?”寂远道:“不瞒顾老施主,小僧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如尘师傅数十载的内力,于武功招式当真丝毫不通。”遂将事情始末简单讲述了一遍。
顾剑成听罢,哈哈大笑道:“寂远师父的奇缘妙遇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不过即便如此,老夫还是输得心服口服。”寂远道:“小僧实在是惭愧得很。”顾剑成道:“即便是比武较技寂远师父‘取巧’,可这棋艺之上却万万不是侥幸,还望寂远师父下次弈棋之时,切不可再故意相让,否则手上功夫,老夫可不让寂远师父‘有机可乘’了,哈哈哈。”说罢,二人一齐大笑起来。
寂远笑罢,说道:“顾老施主放心,下次弈棋小僧定当全力以赴,更不会让顾老施主‘有机可乘’,只是不知要待何时,才能同顾老施主对弈了。”顾剑成惊诧道:“寂远师父为何如此一说?”寂远道:“小僧奉掌门师兄之命,明日便要下山办事,事情紧要,耽误不得。”寂远心念也不知能否顺利寻到冷孤月,是以又道:“此去办事,需多久能将此事办妥,亦未不知,恐怕时日不短。”
顾剑成道:“原来如此。老夫留在贵寺盘桓,也只是为了能同寂远师父奕上几盘棋,既然寂远师父明日便出寺下山,那老夫也就不多做逗留,明日也便下山去了。”寂远轻叹一口气,说道:“如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能见到顾老施主了。”
顾剑成沉思片刻,说道:“反正老夫也无甚要紧之事,不如老夫明日同寂远师父同行,也好有个说话之人,不致路上空聊寂寞。”寂远兴奋道:“顾老施主此话当真?若是如此,当真再好也不过。”顾剑成道:“自然当真。”
顾剑成瞧了瞧窗外,说道:“外面已然黑透,寂远师父早些回房歇息罢,明日还要下山办事。老夫也回去歇息,不打扰寂远师父了。”寂远道:“顾老施主先去歇息,小僧还有事要找寂悔师兄。”顾剑成道:“也罢,那老夫先去歇息了。”说罢,起身别了寂远回房歇息去了。
寂远别了顾剑成,朝寂悔禅房快步而去。此时狂风已歇,只剩得微微清凉的徐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