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的动作很熟练,显然不知练过多少遍了,没过多久,秦落衣就梳妆打扮的齐齐整整,缩在闺房中,等容云鹤一起。
皇帝每日都很忙碌,晨昏定省这种事自然轮不到,只是如今容云鹤才新婚,一顿茶还是要喝的。
天际越来越白,明亮的已经能看清窗外掠过的蜻蜓。
秦落衣从醒来至今,没有见到容云鹤,心头有些发苦,她不知是否因自己昨夜太过冒失,还是因为别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昨夜的思绪放在某个角落,被她再次拾起,那是她最后一次做女儿家了,转眼即将沦为人妇,她心头压抑的汹涌情绪如潮水般释放,最终醉过去了。
清晨的空气很凉,吸一口就感觉浑身发冷,秦落衣的大脑恢复清明,抬手想要揉下脑袋,觉发现头发已经梳好了,不能乱碰。
“夫人醒了没?”
温暖如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容云鹤依旧一身锦袍,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从容的进门。
“要去奉茶问安了吗?”
秦落衣张了张嘴,问了个自己都觉得很傻的问题。
“恩,时间也不早了,还有一段路程。”容云鹤点头,靠近秦落衣,身手刮了下她的脸颊,问道:“身体还好吧,昨夜喝了那么多酒,我来时你都醉的不醒人事了。”
“还好,就是口渴,现在好多了。”秦落衣心头为暖,沉闷的点头。
“醒了,走吧。”
容云鹤嘴角一弯,这个女人,第一次见时没有在意,但越是接触越让人难以猜透,但却让人感觉很舒服。
一行除了秦落衣,容云鹤,还有等在马车旁的花微澜。
“姐姐,你来的好早。”见到花微澜,如今的秦落衣已经不能以奴婢自出,喊了一声姐姐,很亲热熟络。
“妹妹也早,姐姐也是刚道,王爷怕你忘记时间了,特意过去接你的。”花微澜语气中带着一股炫耀和示威,薄薄的嘴唇抿起,给人刻薄的感觉。
“行了,你们两个,都上车吧。”没有察觉到其中的火药味,容云鹤以为二人相处很融洽,没好气的打趣了一句。
车轮咕噜的响起,马车惊动了路边树上的鸟儿,马尾扫着烟尘,直奔皇宫深处。
当秦落衣踩着碎步,谨慎的约束着举止,见到端坐上方的皇帝时,心跳加快了稍许,皇帝身旁,皇后面容和蔼,看不出心思,一旁坐着的还有锦贵妃。
然而再看到一旁满面春风的锦贵妃,她好心情也不翼而飞。
容云鹤居中,拉着二人的手,缓缓拜了下去。
“皇儿拜见父皇,母后。”
奉茶的礼节很简单,皇后还没死,皇子就是尊母也得尊皇后,妻妾的地位早在出嫁的那一刻就已注定。
皇帝和皇后看着跪在下方的三人,十分满意的点头。
皇帝不是第一次见秦落衣了,对于秦落衣偶尔的巧言吝色也清晰记得,尤其是宋锦雅所闹的鬼神阴司一事,此时自然越看越满意。
虽然无论秦落衣还是花微澜,都出身不好,然而做妾却也不用太过计较,皇帝也没往心里去,双眼眯成一条缝,目露精芒,最终落在容云鹤身上。
皇帝还未彻底糊涂,太子名分已定,宋锦雅的那分野望,皇帝也能看出稍许,只是每次看到容云鹤,自然从容云鹤身上感觉到那股慵懒和质朴。
他看得出容云鹤并非当皇帝的料,也不可能有机会,太子正年轻,上进心十足,如同刚升起的太阳,也因如此,皇帝对容云鹤也越发宽容。
“都免礼吧。”皇帝似乎睡意未醒,有些慵懒的开口,道:“鹤儿如今也成家了,往后一定要勤恳努力,切不可荒度人生,如今你也是王爷,一定要做天下表率。”
“谢父皇教诲。”容云鹤十分诚恳,感恩与皇帝对他的爱护。
“你们也是,女儿家,嫁夫随夫,往后一定要多照顾好王爷,一家安宁才是上策。”皇帝说了,皇后总不能干瞧着,也给花微澜和秦落衣训诫了一句。
茶敬上也喝了,该说的也说过,三人正打算退下,一道柔媚的声音陡然响起。
“皇上,如今鹤儿他已经成人,又纳妾了,岂能无妻,也该是给他找个王妃了,一来能照看王府,二来,也好给王府多点规矩。”
说这话的,除了宋锦雅不会有第二人,这女人,时刻不忘针对秦落衣,不仅如此,而且从不无的放矢,每每做出大的决定,必有所图。
锦贵妃话音一落,寂静无声,谁也没料到这容云鹤才刚纳妾,枕头还没捂热,就要张罗着娶妻。
皇帝眉头拧成了川子,看着容云鹤,他也有些意动,容云鹤的诚实一直深入他心,使得他也觉得确实有必要找个会持家的帮助扶持。
“爱妃想必有人选了?”皇帝来了兴趣,没有忙着答应或拒绝。
“恩,臣妾听闻丞相大人有一小女,年岁比鹤儿稍涨一岁,如今还未定亲,臣妾想为鹤儿做一回主。”锦贵妃说的十分得体,这都早就想好了。
“丞相的女儿?”皇帝惊讶,犹豫了一番,看着锦贵妃。
“是啊,皇上,丞相对皇帝的忠心耿耿,朝野上下无人不知,能结上这门亲事,对鹤儿也是一番鼓励和鞭策,有丞相在一旁盯着,也不忧臣妾百年后,鹤儿举止冒犯。”
宋锦雅太精明了,嘴也太巧了,秦落衣内心震动,这话意思十分明显,丞相是忠于皇上的,结了这亲事,将来容云鹤必然会被丞相看的死死的,就是想出错也难,哪怕自己死了,也不担心。
话虽如此,但秦落衣可不觉得宋锦雅会这么好心,无非是想拉拢丞相,亲上加亲而已。
太子已经定下,皇帝宾天,定然是太子继位,若容云鹤想要获得机会,必须要有大量的能人辅佐,丞相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况且只要亲事办成,哪怕容云鹤谋反意图明显,丞相也不得不帮,意图谋反,最少诛灭三族,三族分别为父、母、妻,丞相不想被灭族,也得被迫上贼船。
秦落衣心头满是讥讽,这主意也打得太明显了。
皇帝果然犹豫了,如今太子无错,他也没打算换太子,加上自己年龄也大了,自然想着多留一批忠臣给太子殿下,一匡扶他登基。
“容朕再想想。”皇帝沉吟良久,展开拖字诀。
皇帝犹豫,容云鹤是彻底的大惊失色了,想也没想,就跪下道:“母妃,此事万万不可啊,孩儿还年幼,又非良材,如今已有两位夫人,已经足矣。”
这个蠢子,气死老娘了!
宋锦雅眼睛一瞪,盯着容云鹤,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别人反对就罢了,没想到容云鹤竟然头一个跳出来。
婚姻之事,虽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而若双方实在合不来,也无法强求,否则那不是结亲不成反成仇家。
“你起来,一切由皇上做主。”宋锦雅反映异常快速,果断的将包袱甩给了皇上。
皇帝还没答应,就不用多担心了,容云鹤心头稍安,正想着该有何办法来劝一下皇帝。
皇帝人老了也有点心软,年轻时候锐意进取,南征北伐,政通人和,无一不亲力亲为,凡有反对之声,都被他找机会给熄了,跳的厉害的人,都被砍了,连自己兄弟也砍了不少。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人老了,就像让自己儿女们都能平平安安,也忌惮皇子之间为了皇位生杀予夺,血流成河,所以行事不复往日洒脱,为了给太子留点保障,他也费尽了心思。
可看着容云鹤这诚实模样,他又纠结了。
“好了,都退下吧。”皇帝有些不耐,不想继续跟宋锦雅在这事上纠缠。
皇帝内心这种莫名的心虚感,谁也没察觉。
来得快,回去也快,第一缕照样跨过皇宫的城墙时,三人已经回到了王府。
羞涩的阳光,引得人脸都如同熟透的桃子,将秦落衣送回住处,容云鹤看着那张娇嫩中透着红润的脸,心底泛着莫名的冲动,想咬一口,最终忍住。
“夫人,回来啦。”两个贴心的婢女热情的招呼。
秦落衣今日说话少,更是不用与人勾心斗角,迎着骄阳,感觉内心都阳光起来。
“没事儿吧?端点粥来。”折腾一个多时辰,还粒米未进,从昨晚就饿了。
秦落衣为了五脏庙在卖力的进食,感觉很惬意,而容云鹤日子就没这么舒服了。
他回来没多久,宋锦雅就命人传他过去,说有事吩咐。
容云鹤顿时为难了,他知道此事宋锦雅找他何事,恐怕还是为了娶丞相之女一事,自己当着皇帝的面拒绝。
“混账,你还真敢来!”
果然,一见到容云鹤,宋锦雅就勃然大怒,气的浑身发抖,她何曾在皇帝面前如此尴尬过,以往就是有人敢跟自己唱反调,也得兜着点,没想到今日被自己儿子给拨了会面子。
面子是小,最担心的是皇帝相信容云鹤的话,不允丞相之女下嫁,那她的计划就少了一大助力。
容云鹤跪在地上,沉默不语,他能说什么呢,说自己心头早有王妃的人选?他也无法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