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顾晓上次认错亲,就再没提找亲人的事,她是憋在心里,不让别人为她操心。
“可留有记号?孩子的衣服鞋袜上……”
“没有,当时情况紧急,什么记号都没有。”
于琴泪下。
“哦……”方爷爷顿了一顿,还是再问问顾晓,若又认错了,顾晓得多伤心呐!“福利院里倒是有个孩子,跟你说的有几分相似,她跟我的孙女挺要好。不巧她这两天出差了,要不,你先留个联系方式?”
“好,好。”于琴递上名片,仿佛都能看到与女儿相认那一刻,她感到希望就在眼前。
送走于琴,方爷爷到福利院转了一圈,见到脚不沾地的新院长,少不得留下搭把手。两人聊起于琴,这事马虎不得,先问问前任院长才好,省得给人家空头希望。
海边。
于琴点了三支烟插在沙滩上,岑沐你一定要保佑我早日找到我们女儿,闭着眼,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了愿。这次她感觉离女儿非常近了,从未如此强烈地感觉过。
想起当初的一幕幕,两行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第一次见到岑沐,是在青拉的谈判会上。
第一眼,便觉得他与众不同。那批货去向不明,反正不关她的事,她只盯着他看,那时,她十九岁,正是罂粟花开的好时节。他始终冷酷地站在挥山身后,没有感受到她热情的眼神。
枪战的时候,她与他滚到一块,她是故意的,本来她有机会逃离。
他拔枪的姿势非常帅,能打能拼能不要命,难怪这么快就爬到挥山身边,她为此着迷不已。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他把她的头抱在怀里,为她挡了那颗子弹,他冷静地回击,快速,精准,狠毒,对方倒地,枪战结束。
他平稳地放开她,他们的眼神第一次交汇,电光火石,噼里啪啦,她已倾倒,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猥琐,尽管她傲人的胸还紧贴在他身侧。
别看她才十九岁,已是毒品贬运环节中重要的一环,自小跟着挥山,学了不少本事。
青拉组织里没有名字,只用代号。她的代号叫粟,而他,叫瓦罐,傻傻的,她更喜欢了。
共事一段时间,她发现他与挥山那些手下很不一样,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她总觉得他对她的照顾是真心的,无所图的。
她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她要他回应。
一夜,她在媚儿茶里放了份量很足的相思果,他喝了下去。她兴奋得绷紧了脚尖。
一夜放纵,她紧紧地黏在他怀里,他昏昏沉沉的,春霄无限好,她不信留不住他。
第二天,他还未醒,她就被挥山叫了去。
等她回来,他已不见,床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余温也不留。
她到处找他,他被派去执行另一项任务。
当时她多天真,以为只要赚够一笔钱,就可以跟他离开青拉,去过平静的小日子。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是军方派来的卧底。他能力很强,如此迅速地在挥山身边打出一片天地,她早该提防的!
狡猾的挥山已有所察觉,几次试探,她掩护了他,他心存感激,她对他仍抱有希望。
有一次,他们甩掉了那些盯梢的,他带她拐进一条无人小巷。
她以为他会带她走,那一刻,她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他握着她的手,手指在她手掌心写下“岑沐”,又写了“容城”,四个字,他什么也没说。他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没有一个卧底会这么做的!他先走,她后走。
不久后,他被军方所俘。现在想想,应该在那时,他结束了卧底任务。
也就在那时,她知道自已怀孕了。
她执意要生下孩子,断绝与青拉的关系,去找他。
只是那时,她还不知道,他是军人,她是毒贬子,他们俩在一起,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个后果,他们都承受不起。
她到现在才渐渐明白,他在她手心写下真实的名字,并非出于爱她,也许是想让她转做污点证人,她才十九岁,往后的路还很长。
正因为才十九岁,哪看得到深远的未来?
丢了小小,离开容城之后,她才学会理性地去判断。
很多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只是你看不到。
污点证人,她也决不会做的,她知道青拉太多事了,挥山不会放过她的。
当年她会找到岑沐所在的大队,纯粹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特种大队,哪有那么好打听?
军方会向青拉派卧底,黑道就不会向白道发送糖衣炮弹了?
那位还是身居要职的高层,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也不容易。
她花了大价钱,雇了一个高级夜总会的小姐,两周之内就套出了岑沐这个名字,他还挺有名,好在不是打听什么机密要事,随便聊聊就打听到了所在的军营。
她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抱着女儿到容城时,曾想在衣襟角落里写下“照顾女儿,粟”,才写了两字,后边挥山派来抓她的人就追上来了。那个笔迹本来就淡,天气很热,小小不停地出汗,几天没换衣服,想必那些字迹是抹去了。
福利院后边住的老人,他讲的那个女孩,情形确是很接近,如果她是,叫她折寿都情愿。
手机铃声打断了于琴的思绪,“喂,哦,之航……”
跟简之航通完电话,于琴的心都要飞起来了,总算有女儿的消息了,这次是比较准确靠谱了!
方爷爷出了福利院,抬头望了望后山,哪来一缕烟?天干物燥的,小心火烧山。
那些孩子都劝他不要去后山,过这么久了,应该没事了吧?他本是看守山林的,不可能以后都不上山。
方爷爷扛了把柴刀,往后山上去。
烟是从坟墓的位置冒出的,莫非有人来祭奠了?
方爷爷加快了脚步,劈开路边的树枝,发现一地烟头,奇了怪了,这么多烟头,是什么人?
墓地上正燃着一堆纸,方爷爷看四下无人,上前一看,不是黄纸,像是文件,上面还有字。
树林里阴暗处一双眼睛怒气腾腾,这该死的老头,怎又上来了?
树枝猛然一晃,想把方爷爷吸引过去。
墓碑移开,两个人从墓地里爬出来。
“啊?你,你们……”
方爷爷的柴刀咣一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