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帐营响起了久违的凯歌,郁王回归主帅,犒赏三军,一片潇洒自如,挥汗如雨,却也乐在其中。
“来来来,咱们敬大英雄郁王妃一杯!”容决爽朗的笑声感染着重人。本以为花紫萝身为朝廷头号重犯,有所顾忌。今日看她巾帼不让须眉,一人一骑单挑左丘公河。武艺超群,有勇有谋,不仅人长得漂亮,还能打,这种人上哪找去?不由分说,所有在场的人,纷纷举起了酒杯,“郁王妃,好样的!”有人激动的大叫。
另一个声音似要将他比下去般,当仁不让仰头一喝碎了大碗,“今儿个让兄弟们打开眼界了,这郁王跟郁王妃简直是天作之合,神仙眷侣,让我们再敬他们二人一杯!”
紫萝和安陵流郁也不推辞,举起酒杯互看一眼,一口见底。
“哈哈哈……王妃好酒量!”
安陵流郁看了她一眼,双脸酡红,显然是强撑着,“喝酒伤身,你自推辞不胜酒力,有我挡着就行!”
她迷迷糊糊的,似乎还真是头一次喝这么多。她倔强道:“没事,不都是练出来的吗?我喝酒伤身你就不伤身了?”
“我身体可比你好!”见她像个小孩子般狡辩,安陵流郁忍不住想逗她。
“要不咱俩比试比试?”
见她神志不清,安陵流郁也不跟她斗嘴,捏了她的拳头。“算你赢了好吧,我打不过。不过喝酒这件事,我可不会客气!”
刚说完这句,杨元化就提了酒过来。“哈哈……终于碰到志同道合的人了,都说郁王是绝世美男,宛若九天玄玉,今日一见又让杨某大开眼界一番。”他拿了更大的碗,得意的朝容决扬了扬手,“喝酒这种事怎少得了杨某?”
“只道天下第一剑杨大侠无酒不欢,好似南朝郁王无美女不乐般?”
寻声去,只见一白衣女子迎风而来,执一把琴飘逸无比。正坐在一身红衣的男子旁笑问,那男子血红的鲜衣在黑夜中极为妖艳,一红一白穿在一男一女身上,怎的都不觉突兀。俗称“郎才女貌”,今日可就要“女才男貌”了。
“这句话说得真顺溜,在理,在理!”杨元化不住称好。
安陵流郁不自在的瞥了一眼,没想到那胡小蝶真是阴魂不散,在这都能见到她。
“这位姑娘这句话可说得不对,我家王爷已属绝代风华,世上又有几个女子能让他看上眼?人生在世只不过多交了几个朋友,怎就被传成花花公子,莫非姑娘比我更了解我家王爷?”
安陵流郁本来沉默不语,没想到有人比他先坐不住,而说出这句话的还是紫萝!
此话一出,鸦鹊无声。这郁王妃果然非同凡响,字字珠玑。她与王爷的感情真是坚不可摧,只因说得王妃不悦耳,便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来堵得她口无言。
胡小蝶气得脸一红一白,本想羞辱安陵流郁一番,却被她轻松化解。杨元化也在一旁尴尬着,本以为是赞美安陵流郁的,无奈他这个粗人只会随兴而推波助澜。
“倒是小女子大言不惭了,失敬失敬!”
褚夜白手中的木筷,一拧就断。
紫萝的身子越来越软,最终连话都没说就倒了下去。幸好安陵流郁在她旁边,揽住了她的纤腰。“紫萝?”
紫萝闭着眼,手舞足蹈喃喃道:“我还要喝,再来!”
安陵流郁说了句“大家慢用”便横抱起她走了。
夜色不美,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低头看着说胡话的紫萝,自前年起便没见过这般模样的她。那样的她,只有他知道。干净,纯粹,毫无防备。但是只要一醒来,她就会很累,戒备每一个人,用冷漠来拒绝一切外来的好意。
夜晚的风吹起她的长发,灯光下她的脸很白嫩。那张原本因酒力变得妩媚的脸,又带了纤尘不染的清澈,像是温柔的月光。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接触她。“你还欠我一个吻。”
紫萝不安分的动了动,嗅到一股清香,突然笑了,“好香啊!”
安陵流郁看着她摇摇头,将她平放在床上。改好了被子,又拿了盆替她擦脸,降温。看她嘟囔个不停的樱唇,很想吻下去,可是她醉了,他不想趁人之危。
再出来时,那些兵士仍旧不肯罢休,一个个不醉不归,就躺了一地没人管。胡小蝶褚夜白纷纷离了席。
杨元化酒量见长,心中大喜,“郁王,你我算是第二次见面吧,我记得淮西的一个小村里,你还救过一村子的人,那时候杨某正好路过。”
“杨大侠好记性,游历四海许久竟还记得本王的面孔!”
“是王爷这张脸让人想忘都忘不了吧!”他笑道,但说的都是真心话。
安陵流郁举起酒杯,客套话也就不多说了,刚才的尴尬一扫而空。
郊外,她琴声低哑,似泣非泣,似有若无。
容决慢悠悠的走过去,竟被她察觉。“来同情我的吗?不需要。”
“你说话真让人不愉快!”
“你可以选择不听。”
“你也可以不说!”
胡小蝶懒得跟他拗口。“如今你们王爷回来了,你这三军主帅也得站一边了,难道就这样甘心?”
容决一笑,觉得她十分可爱。“那依姑娘之见,在下该如何决策?”
“兵符是你冒着生命危险偷的,三军亦是你所带,他一回来便坐享其成,夺走本该属于你的一切,难道你就不会学着叛逆点吗?将军的身手和能力,都不在郁王之下。”
“原来姑娘极其看中在下,在下荣幸之至!”
她慢慢靠近,“将军选择无动于衷?”她慢慢靠近,一股女儿的体香溢出。容决尴尬的退了一步,与她隔远了些,她便凑上来追问,“容将军怕我?”
“我只是怕姑娘以后嫁不了人,我这种人可是很随便的!”
明明是一句极为轻佻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就变成了羞辱。“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是姑娘意图献身来挑拨离间,又何来敬酒?别说我容决见过美女无数,你实在是太过平凡,就算我没见过美女,对送上门来的,也没什么好感!”
“你……”她气得脸红脖子粗。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她,都只爱花紫萝一个?
“夜里风大,晚安!”
她捏紧了拳头,恨不得把那人碎尸万段。是吗?都当我无能为力是吗?
花紫萝,安陵流郁,你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营帐里,一个红色身影悄然滑进。看着床上的人,方才换了一抹温柔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