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的过程有点敷衍,主要是连电波心态上暂时扭转不过来,哪怕是不去想现在所处的绝境,以前跟人相处,聊聊人生,谈谈理想的对象都是女人,徒然换了男人,有点不大适应。
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东西,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明明知道永远不会饿,吃了也是白吃,俩人还是下意识的寻找食物,水源,可供活动的地方并不大,拥有了相当强悍的力量,连电波尝试着想要冲破这个空间,但每次都被一堵无形的墙撞回来。明大川则总是看怪物一般的看着他,然后自己去无聊的捕猎一只山鸡,抓住后烤来吃,全然不顾,那只鸡不管被烤吃了多少次,总会在第一时间原地满血复活。
明大川的鸡又烤好了,装作很香的样子:“大叔,好香!你要不要来一条鸡腿!”
连电波早已懒得听说话,劈手夺过,装作迫不及待地大吃起来,被烫得哇哇大叫,仍一边倒吸凉气一边大快朵颐。
......
......
然后,沉默,可怕的沉默,这样的事情,俩人实在重复了太多太多次,重复的腻歪,害怕,恐惧......
南京到北京,芝加哥到纽约,莫斯科到......俩人假装着到世界各地旅游,却始终都在一个连明大川都已经走遍了,甚至数清楚了多少根野草,多少朵野花的相片里。
这样下去会死......我们真的还活着吗?活着的真谛是吃喝拉撒睡,可是,除了吃喝,这么久以来,其他的事情,俩人都没有做过,假装都假装不来。
“大叔有何吩咐?”又一次沉默之后,明大川看到连电波欲言又止,先开口说话了。
“哦,没事......“。
“为什么会没事?不能有点事情吗”明大川眼圈都红了,于是狠狠踹了连电波一脚,以示不满。
连电波没有动,若有所思,打架这事儿也重复了很多次,欺负小孩早就没有了新意,但是刚才,他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拍了拍明大川的肩:“小家伙,再踹我一脚试试,就刚才的那表情。”
明大川楞了一下,一直以来,挨很多打能还上一下手,他都很有成就感,刚才踹结实了一脚,已经很激动了,但是,长这么大,还真没有见过这么贱的要求,这怪叔叔不会有点那啥痛并快乐着的倾向了吧?但看着连电波一脸的真诚,五尺高的汉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拉足了姿势,狠狠一脚又踹了过去。
依旧是那种感觉,隐隐似乎能抓住什么,却偏偏抓不住,连电波心凉了半截,黯然道:“不对,老子身上快被你印满鞋印了,为什么还是找不到关键?”
话音未落,明大川一脚踹空,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脑袋重重磕进了草丛中!
“哈哈,总算抓住了,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小家伙,你站好,让我踹你”!
“嘁!少来,我踹你跟按摩差不多,你踹我可是要命呢”累得气喘吁吁,腿有些抽筋才踹空了的明大川一骨碌爬起来,没命地逃开了。
连电波这次并没有留手,追打明大川的过程中,不断加强自己的力量,一直增强到了拼尽全力的地步,小家伙依旧跌跌撞撞的逃着,不要说因为悟道之后的强大力量了,就算是那些年的磨砺,他都有把握一击要了明大川的小命,可是现在完全不是那回事。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法自然!连电波抓住的那个念头,迅速清晰起来。
这个空间再怎么诡异,也不离自然,反推之,不离道,不离天,无生无灭,明大川为何会流泪?就算是他假装气喘吁吁,假装落泪,可泪是真是存在的,那就不是绝对的无生无灭!有生灭,就有自然,就有道,连电波停住了追击明大川,席地而坐,冥想起来。
或许是一闪,或许是亿万年,或许没有时间,也或许是永恒,连电波伸手虚空一抓,将明大川提在手里,缓缓向前迈了一步......
“唔......我,我,救我”闭眼信步迈出,六识告诉连电波,二人脱困了,可惜,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察觉到了明大川不对劲!
一步居然跨到了黑暗无垠的太空中!远处似乎有一丝丝光线,连电波骤然强大起来的六识告诉自己,那边是无限灿烂的星河,也就是说会有太阳一般的炙热恒星存在,到达那里,就有可能找到适合生命生存的行星。只要能让明大川活下去,不管离地球多远,灵识深处迅速旋转起来的八卦图都会把自己带回故乡。可惜,他自己在太空中具备了生存能力,明大川却不行,仅仅从棱形空间出来短短一闪之间,若不是连电波的反应已经到了心随意动的地步,回到了棱形空间,早已经要了明大川的小命。
极端低温,没有空气,连电波能以己身为自然,为天,为地,为大道,自然不惧。可带着一个明大川却不成,分神则道消,这原则有些扯淡,但类似于神虽神通广大却带不了肉体凡胎之人腾云驾雾一样,切切实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先回地球,再想办法接你?”明大川幽怨的眼神看得连电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一直困守在这里,终究不是长法,想了很久很久,还是弱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
单细胞,多细胞,核糖核酸(RNA),脱氧核糖核酸(DNA),蛋白质与糖体......
基因演化,无性繁殖,有性繁殖,突变,天择,重组......
原本一个个熟悉而神秘的术语,在自己身上进行着迅疾的进化,叶若琳仿佛在看一部教学片,又仿佛自己就是这进化的主角,意识在被外星人的武器击中身体后,短暂出现了一下断片,然后就迅速恢复,可是,她却发现自己不存在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悖论?明明有意识,但却不存在了!
灵魂?细胞记忆?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事情也越来越诡异,自己的意识开始了生命进化的轨迹,就在这片沙滩上,几天时间,她的生命的形态就从单细胞的有机体进化到类鸟和类灵长的生物!到刚才的那一瞬间,她完全恢复了自己的身体!
学医的严谨,让叶若琳对恢复自己的“身体”这个定义持怀疑态度,准确的描述应该是外形恢复了,意识也依旧是自己,可身体内在的结构却和人类有着本质的区别,进化过程中的几次突变,让她几乎以完美的生物形式完成了进化。完美?或者说是恐怖!
叶若琳不愿意承认自己人类的外壳下实际进化成了一种异形存在的事实,她宁愿做一只鸵鸟,将脑袋深深藏起来,不管身子处在任何危险之中,尽管医生的本能让她必须去面对现实,然而,人类的情感还是迅速让她决定回到人群中去,人,本来就是群居生命,只有在彼此的目光,温暖,感触中,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并不想要现在拥有的能力,如果可能,她宁愿自己还是那个有些前卫,有些颓废,有些腐,有些感性的白富美小女人,可惜,她明白,永远也做不回自己了,就在她进入海水的一瞬间,身子迅速变成了一条美人鱼,向着似乎是“看”到的人类避难平台游了过去。随着水深,皮肤颜色也逐渐加深,随时保持适应外部的环境,在一座小岛的僻静处悄然登陆之后,她又变回了自己的模样。
“不许动,蹲在原地,双手抱头”一声威严的命令,将有些魂不守舍的叶若琳惊醒,明明是背对着来人,她却清晰的看见这是一位英俊挺拔的军官。
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刮得很干净的下巴,青色的胡茬散发着成熟的魅力,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一身海军制服很是合体。这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男人!
不,不,绝不!为什么会这样?“看”到男人的同时,叶若琳被一种原始的yu望瞬间燃烧起来,交媾,繁衍,生存,殖民,一些奇怪的“指令”不知道来自于哪里,却几乎要左右了她的行为,勉强用一线清明压制着yu火,按照对方的命令缓缓蹲在了地上。
“我是099艇长邓松林,谁允许你私自下海游泳的”?邓松林脱下自己的军装上衣,递给了叶若琳。
“实在脏的受不了,这会儿又没有人,所以......”。
“小岛被虫族感染过,万一有什么问题呢,你的名字。”
“叶若琳。”
“哦......古都名医?”
“嗯。”
“叶女士,我们正好人手紧缺,现在正进行人口登记和体检,防止虫族感染需要您这样的专业人才,危难之际,希望您能尽自己的职责,我为刚才的态度道歉”。
抢回被虫族占领的小岛后,邓松林开始安置平台上的难民到小岛居住,一片混乱中,人手捉襟见肘,尤其是跟虫族第一次交手,他很怀疑,那被导弹击中之后灰飞烟灭的沼泽究竟是被消灭了,还是其他,但随艇的医护人员没有专业人士,叶若琳却恰好是古都著名的生物学家,医生,当即就换了一个态度。
“我一定会尽力的,邓艇长”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叶若琳发现,一旦有了正常的交流,她就很容易压制住心底的另一个念头,逐渐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