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运正欲上前呼喝,忽听虚华师太扬声道:“鲁帮主所言甚是,丐帮是主,咱们是客,主人家都还没开口,作客之人非要抢在主人面前说话,岂不是有失礼数吗?”冯运瞟了虚华师太一眼,又对着海冥道长微微一笑,“这事咱们私下好生调查清楚便罢,万不可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才是!”海冥道长袍袖一甩,怒归原位。鲁宿得意一笑,说道:“识大体就好!”海冥道长闷哼一声,垂目自息。
冯运回位坐下,右手一扬,“鲁帮主请便!”鲁宿两条粗壮的腿晃了晃,一双大手插在腰间,一对微凸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方略,长舒了口气,说道:“你是否私藏金丝蚕衣老子管不着,但你今天如果不把茯苓玉交出来,哼,那姓余的就是你的榜样!”
齐盖天急喝道:“就凭你……”
方略手一挥,他毕竟是丐帮帮主,齐盖天纵有千般火气,也不得不闭嘴。
“我没有拿茯苓玉!鲁帮主,你在江湖上的确比我有威望,可我方略从小到大没有说过一个字的谎话,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我很感激你刚才第一个答应帮我找我大嫂……”他说到此处刻意顿住,目光在群豪面上一扫,只见点苍派掌门鞠光伯忽然将头垂了下去,明净方丈闭目合十道:“阿弥陀佛……”鲁宿听到这话时心中不觉一怔,他当时答应得爽快并不完全是看在贺汀的面子上,其实更多的原因还是为了洪帮的镇帮之宝茯苓玉,他以为方略已经替他将茯苓玉夺回来了,他认为方略既然帮了他一个大忙,他自然应该略有表示才是,所以他就在别人都不屑一顾时抢出来说了句便宜话,而且这句便宜话还可以很好地表现出他的好品德,可以顺便讽刺一番这些平时与他平起平坐的人。其实他当时说得并不诚恳,可方略却当成极有诚意之言听了进去,毕竟,当时有那些让他作呕的伪君子的冷嘲做铺垫。
所以,他眼下所表达的全是出于真心。
他又接着说道:“但我决不允许你侮辱丐帮!”他是丐帮帮主,侮辱他就是侮辱丐帮,侮辱丐帮就是侮辱了十万个化子。
这点,鲁宿知道,清楚,明白。
他不是对丐帮没有忌惮——天下第一大帮绝不是凭空吹出来的,更不是因为人多就堆起来的——丐帮绝对有超越其他任何帮派的能力,这种能力让洪帮甘心居于其下一百多年,他师父胡尘足足闭门十二年,在临终时,口中仍对此事念念不忘。胡尘死不瞑目,鲁宿一直记忆犹新,他当时三十七岁,对那个威风凛凛的丐帮帮主自然起了敬意,他当时就立志要成为像方千里一样的大人物,所以他开始有意识地接近方千里,和丐帮关系密切,丐帮和洪帮仿佛就是兄弟之帮,所以当余仓鹰抢走了茯苓玉,魏星就直接去找方略求助,而且他也并没有因为家丑外扬而责怪魏星。
但是,他现下却对方略步步紧逼。
难道就只因为余夏说茯苓玉在方略手里吗?
有种很可怕的感觉在鲁宿周身游走,他沉寂片刻,终于扬起了头,眼睛泛红地瞪着方略,喝道:“众位掌门在此,容得你这小辈狡辩吗?你有本事就撬开姓余的嘴巴,他要是说茯苓玉不在你这儿,我绝不多说一个字!”
鱼鹭庸突然抢上,拱手请示道:“帮主,我来拷问他,不愁他不老实交代!”方略叹了口气,摇头道:“算了,他都已经这样了还要来诬赖于我,你若对他……只怕他只有自尽,别人还会说我们杀人灭口……”
鲁宿冷笑道:“怕是方帮主此地无银吧!”
方略自鲁宿身旁走出,在厅心站住,朗声道:“方略年轻德浅,虽恬居丐帮帮主,毕竟在武林中难得人心。我知道今日诸位大多都想找我方略的麻烦,但方略说一不二,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会找出证据,自澄清白。从此刻起,丐帮一切事务交由四大长老全权打理!”
齐盖天失声叫道:“帮主……”
虚华师太冷道:“方帮主是想跟丐帮撇清关系吗?”
方略重声道:“诸位掌门在此,方略向天起誓,今日之言句句属实,若三个月之后方略不能查明真相,当受千刀万剐,死后万劫不复!”
鲁宿冷冷地道:“如果三个月后方帮主反悔又当如何?”
齐盖天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虚华师太笑道:“方帮主既已发了重誓,鲁帮主还是不要太过追究了,你难道不相信三个月过后方帮主不归还你镇帮之宝吗?再说了,丐帮四大长老还在,鲁帮主总不会找不到人诉苦的!”她这时已不把方略放在眼里,语中漫不经心,鲁宿浓眉一轩,右嘴角扬起,冷“哼”一声,仿佛是在说:“不是你自家的东西你当然说得轻巧!”但他这句话并未出口,又向方略瞟了一眼,说道:“看在方老帮主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他这话未必出自真心,但理全对——很多时候死人的面子确实比活人大得多。
这时,十几名丐帮弟子陆续将饭菜呈上,莫少丘举起酒壶,嘿嘿笑道:“方帮主,莫某祝你早日归来!”方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