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东方煜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顾泠夕的心头止不住一颤。
因为……东方煜的眼神好冷……
顾泠夕一时之间竟忘了言语,东方煜却道,“你便不能体谅一下本王吗?本王身体不舒服的紧,还要给你收拾烂摊子。此刻好不容易能得空休息会儿,你还要在一旁大呼小叫!”他的语气中不掩讽刺。
顾泠夕无语的想,这东方煜不是吃的催【河蟹】情药吗?怎么看上去就跟吃了火药一样?
她小声嘀咕了几句,不满道,“药又不是我给你下的,再说,我又没闯祸,哪有什么烂摊子?”
顾泠夕显然不认为她刚刚对西林锦华先动手有错。
东方煜语气更讽刺道,“确实,见面是你安排的,人是你先打的,你一点错也没有。”
“见面是我安排的没错,可我又不是约了你!再说了,我知道那娘炮是公主吗?”
顾泠夕被东方煜弄得上了火气,他说一句又直接顶回去。
见东方煜不吭声了,她又道,“东方煜!我不就是喊了你几句么,你愿意醒就醒,不愿意醒就别醒!至于这么不阴不阳,不依不挠的吗!”
她的话音刚落,“停车!”东方煜蹙着眉头,喊了一句。
福管家闻言连忙拉住缰绳,声音小心翼翼的自外头传来,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去给本王再找辆马车过来!”
福管家闻言一愣,回头看了眼周围的人山人海。
“东方煜!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真是莫名其妙的!我还不想跟你呆一块呢,你把玉佩还给我,我立马下车走人!”
顾泠夕是个烈性子,脾气上来了就控制不住。她把手掌伸到东方煜的面前,俨然一副你只要把东西交出来就立马走人的样子。
东方煜眉头又拧了拧,语气平静无波,“本王扔了!”
“扔了?”顾泠夕的音量一下子拔高了好几重。
“都碎成两瓣了,留着也无用!”东方煜轻哼一声表示不屑。
话是那么说没错!但是……“东方煜!你怎么能够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随便便扔掉我的东西呢!”
顾泠夕瞪着东方煜,脸上因为怒气而显得通红。
“当时你又没说那玉佩是你的,我为何不能扔!”
东方煜也毫不示弱。
“……你!”
顾泠夕被他气得差点连鼻子都歪了,直到过了好久,她才压抑着怒气,闷闷的道,“那你扔哪了!”
她的意思,显然是还要回去找,东方煜不知怎的眼神又开始冰冷起来,连吐出的字都像是冰渣,“那块玉佩对你真就那么重要!连碎了丢了你非还要去找回来?”他的语气已经有点像是在质问。
“那又干你何事!”顾泠夕一点也没好气。
“那确实不干本王的事!只是本王现在脑中乱的很,想不起来把它扔哪了!”
这东方煜明显就是故意的!顾泠夕看着他,忽然发泄似的狠狠的往车壁上踹了两脚脚,马车受力发出咚咚咚的声响。顾泠夕又伸出了手,但是她的手还没有触碰到车帘。
“顾泠夕!你到底有没有认清你现在的身份!”
身侧忽然一阵冷风吹过,等顾泠夕反应过来,东方煜的右手已经抓在她的肩膀上。他的语气阴森森的,周身的都环绕着冷意。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顾泠夕一把拍开他的手,脸上明显不耐烦,东方煜的表情更冷了。
没了钳制,顾泠夕再次想要出马车,东方煜却比她更快,顾泠夕只感觉到身侧一阵风吹过,然后东方煜的身影便已经不见了,只余车帘还在晃动。
“王爷!王爷您到哪里去?”
马车外,顾泠夕听到福管家急切的声音,还有他跳下马车追赶时所发出的咚咚咚的脚步声。
只是不知道东方煜说了什么,反正福管家是回来了,顾泠夕能感觉到他又回到马车外面,很明显是要继续驾车。
但是东方煜并没有回来。
马车又开始继续朝前行驶。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又莫名其妙,顾泠夕还维持着刚刚出马车的半蹲的姿势,车身一个晃动,她的意识清晰了几分。
“东方煜呢?”
隔着车帘,她忍不住出声问道。
她说罢手又立马掀开车帘,但是外面人实在是太多了,她看了好几遍,都没发现东方煜的身影。
“回王妃,王爷说他还有些事要办,让奴才先送王妃您回王府。”
福管家侧头瞅了她一眼,恭敬的回答道。
顾泠夕的眉头霎时便拧了起来,语气带了些急切,“他有没有说要去办什么事?”
“王妃,王爷的事情,奴才不好过问。”福管家有些尴尬的回道。
顾泠夕的嘴唇瞬间抿了起来,她觉得东方煜这厮肯定是疯了!居然一个人中了药还敢乱跑!
“本妃去找他!”
顾泠夕忽然道。她说话间,腿已自马车内跨出,显然是打算下马车。
福管家也顾不上逾越,连忙把她拉住,道,“王爷走之前吩咐奴才一定要把王妃送回王府,还请王妃不要为难奴才。”
“为什么?”顾泠夕的眉头倏地扬起。
福管家摇摇头,表示不知。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道,“王爷没说为何,只是吩咐奴才转告王妃,王妃所寻之物就在马车内。”
他说罢,眼神反射性的朝马车里头瞅了瞅。
顾泠夕闻言一顿,之后立马钻进马车里。果然见得那块玉佩就在刚刚东方煜靠坐着的地方。
顾泠夕忍不住过去把它抓在手里。上好的羊脂玉,握在手里无比温润。
顾泠夕摸着玉佩上面的断痕,脑中不禁回荡起刚刚东方煜说的那句话——顾泠夕!你到底有没有认清你现在的身份!
她手轻抚着系在玉佩上的那根明黄流苏,眼神中带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味道。
原来东方煜他早就看出来了。她的脑中瞬时闪过这个念头。但随即又摇摇头,眼神瞟向那刻在断裂玉佩上面的那四个小字。
因为这实在是太明显了。
九爪飞龙翱翔于天,最角下的落款,赫然是太子东宫四字。
太子东宫,东方景轩。
顾泠夕的眼神一下变得有些迷茫,似是想起了曾经过往。
寒冷的冬天,天上飘着几朵雪花。
六岁的小女孩蜷缩在屋外的围栏下,任由雪花落满了头肩。她的眼神呆滞,脸上泪痕清晰,一张小脸被冻的通红。
八岁的小男孩刚得了父亲的赏赐,偶然见得小女孩,俊俏的小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泠夕,你的身体都被冻僵了,赶快到屋里去!”
八岁的东方景轩看到小顾泠夕的小雪人样,忍不住吓了一大跳,他蹲下身来,想要搀扶小顾泠夕。
小顾泠夕却似未闻,只是忍不住把身体缩的更紧了。她的小脸上似乎又有泪要落下。小东方景轩更加无措了。
手忙脚乱间,他触碰到了刚刚父皇赏赐给他的礼物。就像是讨好一般,他把它捧到小顾泠夕的面前。
“泠夕,只要你进屋,我就把这块父皇赏赐给我的玉佩送给你!”
孩子小,总以为自己喜欢的,对自己重要的,就是最好的东西。他把那块玉佩放到小顾泠夕已经冻僵的手上面。
玉佩温润的触感,让小顾泠夕颤了颤身子。
那一年,顾泠夕六岁,东方景轩八岁。
那一天,顾泠夕生了自她出生以来最大的一场病。
那一刻,御医刚出了房门。
“啧啧!顾小四!你真没用,竟然会让自己生那么大的病!”
小东方煜趴在小顾泠夕的床前。已然十二岁的他正介于从男孩变成男人的过渡期,他的五官虽未发育完全,却已然美的宛若天人下凡。只是他此刻捏着顾泠夕小脸的坏笑样子,让他平添了一丝孩子的心性。
小顾泠夕烧的迷迷糊糊的,小脸红彤彤。小东方煜忍不住用双手捧着她的小脸,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樱红的嘴唇似乎划过那红彤彤的小脸,
“顾小四!你本来就不聪明了!可别再烧坏了脑子!你可要赶快些好起来!”
迷迷糊糊间,小顾泠夕似乎不满的嘟了嘟嘴,小东方煜的脸上顿时笑了开来,犹如万花盛开。
“顾小四!你若是赶快好起来!我便带你去抓貂!”
小东方煜嘴角忽然噙了一丝狡黠的笑意,他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似乎很清楚女孩的喜好。
只是,他显然没有发现,小顾泠夕听到这话后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那一年,东方煜十二岁。
自小养尊处优,容貌惊人的他,似乎只会对那一个身材肥嘟嘟,又只会一天到晚跟在他身后,对着他流鼻涕流泪的小女孩露出邪邪的笑意。
他爱欺负顾泠夕,这一点似乎是有目共睹的。但他也只爱欺负顾泠夕,并且也只有他能够欺负顾泠夕。
这一点没有为什么,旁人问起。他总是会不可一世又理所当然的说——她顾小四是我的人!当然只有我能欺负!
所以,那时候的几乎所有人,没有人会怀疑一件事:
这顾将军家的小女儿,以后一定是要当煜王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