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难眠的一夜,在Emily的陪同下,再次来到龙威。
李总要求和乐心单独洽谈,Emily只好在外等候。
从未单独谈过生意,她心中颇有些紧张。
“坐!”李总还算和蔼。
“谢谢!”她坐下,看到李总的目光似乎另有玄机。
紧张的心更加紧张了,和老谋深算的商人打交道,本就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孩子能够应付的,更何况她太过单纯。
李总特意不让Emily进来,难道是怕她坏事?乐心胡思乱想着,不由提高了警觉。
“我直话直说,”李总吐了口烟,笑容很诡异,“你是华天纪总的女友,对吧?”
“额……”她思索片刻,心存疑惑,不置可否。
李总一笑,“都是生意人,凡事谈条件。你们的作品呢,很好。不过,光是作品好,代表不了什么。”
“那您认为我们还需要怎么做?”
“呵呵,我希望你能借纪风的资源帮我们开拓产品渠道,包装也是为了销售,如果有了好的销售渠道,包装就无关紧要。我知道,达宁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怎么样,只是帮我牵根线,就白白到手一个大单,这不仅是达宁的救命稻草,也是彰显你这个纪家准媳妇经营能力的大好机会。”
原来是另有所图,乐心轻蔑的笑。面对不珍视设计实力,只想借此投机获利的人,还有什么好谈的?
大家辛辛苦苦的创作,若是因为自己的好胜和功利之心而埋没于那四百万之下,如何忍心?虽然没有这笔钱,达宁一定会破产,但也好过放弃信仰,苟延残喘。
大家之所以不离不弃,陪自己熬到现在,是为了实践设计梦想、执着创作的信念,而不是盼望着拿到什么利益好处。想到这里,她觉得内心平静了许多。
“对不起,李总,我不能这样做。若是依靠纪风而获取订单,恐怕我早已高枕无忧。我之所以四处奔波,是希望遇到眼光长远的人,通过我们的设计赋予产品灵魂,在市场竞争中打造风格鲜明的品牌,赢得一片广阔天地。任何东西都有内涵,产品是死物,但它所代表的理念是无穷的。我相信,只有真正愿为产品注入灵魂的人,才能制造出对人类社会有益的事物。”
“你真的认为产品会有灵魂?”李总似笑非笑。
“没错,有灵魂的产品才是经久不衰的产品。”
“唉!真可惜,大好的合作机会被你轻易放弃了。其实你按我说的做,只得不失,才是聪明之举。”
“乐心天生愚钝,做不来绕弯的生意。我觉得生意就和设计一样,抱着单纯之心才能成就上乘之作。原以为李总是达宁的伯乐,想不到也是虚梦一场,难免入了俗套。今日,你不欣赏没有关系,总有一天,这些作品会一鸣惊人。”她站起身,高挑着眉梢,满面清傲。
“时间不早,感激李总给我再次洽谈的机会,我想,我该回去了。”
李总没有讲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依旧不愠不喜。
乐心走后,李总开了瓶酒,站在窗前回味乐心刚刚所说的话,觉得很有趣。
无意中向楼下一望,他不免吃了一惊。
乐心走出楼门的一霎那,几十个人围到了她的身边,他们拥抱在一起,像家人一样亲密无间。大概是乐心告诉了他们坏消息,有女孩抹起了眼泪,但大部分人淡定自若。他们相互安慰,相互鼓励,场面有些悲壮。
不会是达宁的全体员工吧,混迹生意场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员工和雇主的感情这么好,那是一种催人泪下,化不开、揉不散的浓情,多少管理者使尽手段、研习管理模式,希望增强企业凝聚力,而始终不得其法。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做到了,真是不可思议。
上下一心,其利断金。她初入商场就深谙管理之道,懂得同心则无敌,看来纪风的眼光不错。
“对不起,让大家失望了。”乐心深感内疚,她没想到大家会一起守候在外面。刚刚出来的那一刻,着实感动得想哭。
她拼命忍着泪,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大家也控制不住。
“输赢不是咱们定的,是老天爷定的。咱们能做的,是努力,再努力,还不成,那就只能向老天砸石头了。”豆豆安慰大家。
“还好没成,我上周末去寺里许愿,如果能拿下这单我就捐500块,啊,太好了,省了!”
“这回啊,我可以安心回家带孩子喽,老公天天吵着让我不要工作,现在遂了他的意,正好。”
听着大家的话,乐心再也忍不住,眼泪暴风雨似的噼里啪啦直掉。
“哎呀!你们呀,又把我们的韩总弄哭了!”华叔慌忙递纸巾给她。
“是我没本事……让大家的努力付之东流,我无法挽回达宁的命运,我愧对你们的支持……”
“你这是什么话!若不是你,我们这辈子都没勇气做一回真正的设计师;也不会有机会,体验家庭式的工作乐趣;更不会相信,原来同事之间相处可以这么简单,这么快乐。你给我们的,看不到,摸不着,但是很宝贵。”
她强压心中悲凉,破涕为笑,“谁让你们在上班时间都跑来这里啊,不怕我算你们旷工吗?”
“无所谓,只要加工资就行啊!哈哈……”
舒洋捧着一束雏菊,从不远处走来,他的面容温润如玉,步伐不急不缓,洞悉世事的眼眸流动着隽永的深情。
她静望着他,含泪微笑。
举世之间,只有他能抚平自己波澜迭起的内心。
他拉过她的手,把花束放在她手心里,然后用自己的手握住,紧紧握住。
虽然他的手也是冰凉的,可乐心觉得很暖,那是情感的温度,心灵的温度。
“最后的时间,怎么度过?”他轻声问。
“一切如常。”她答。
同事们开始收拾各自的物品,早些归拢,免得到时慌乱。
气氛有些萧索,每个人都难免黯然。
“舒洋,未来的路,想好要怎样走了吗?”她和舒洋一同望着窗外,那雪又断断续续下起来。
“没有。未来,不需要设想,只需经历。”
“如果所见所遇皆不美好,会不会沮丧?会不会迷失?”
“因为苦恼,因为心痛,才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活着,这也算是种美好。”
“我渐渐有些怀疑,我所坚持的,是否真的正确?举目四望,世界终究还是物质的世界。”
“因为看到达宁的员工即将各谋出路,心生不忍,才会有所动摇吧。”
“嗯,或许这场赌约我不该应允,人性化管理又怎样,还不是让大家各奔东西?呵护设计理念又怎样,唯利是图的人们根本没有欣赏的闲情雅致。虽然这段时间很快乐,但快乐总是不能长久。”
“这不是你的过错,达宁要破产是既定的事实。我想,这段日子是他们人生中最具华彩的记忆。”
她幽叹,“希望吧……”
正忧伤落寞之际,电话突然响起。乐心看到是龙威的号码,心头不觉生疑。
“是韩总么?我是李总。”
“李总您好,还有事找我吗?”乐心的声音很冷淡。
“当然有!哈哈,后天过来签约吧,上午十点,不要迟到哦。”
什么?乐心极度莫名,刚刚谈崩,现在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要签约,这样的反转让她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韩总?你在听吗?”
“哦,在,在……你……是说真的吗?还是……”
“呵呵,以为我骗你啊,我可没有这个闲工夫。你说得对,产品要注入灵魂才能经久不衰,我不想搞人情项目,做平庸的产品;不想只为眼前利益,不顾长远打算;我要打造国际知名品牌,设计理念少不了。和你洽谈时所说的话不要放在心上,那只是对达宁的考验。毕竟现在大话说得漂亮,却只看利益不干实事的大有人在,令我很头痛,想找到一个既有思想默契又有设计水准的合作伙伴,太难了,简直是大海捞针啊。我怕你背靠着纪家,做事浮躁,才有心试你,你没令我失望。看来你们的非功利设计理念所言非虚,那些作品我非常满意。你离开的时候,我见你的员工们都在门口等候,场面让我想起久违的学生时代。这样纯真的一群人,一定有着别人没有的激情,一定会成就一番事业。所以,我确定和你们签约,不知道,韩总愿不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后天十点,我会准时到!”
“同志们!龙威答应和我们签约啦!!”乐心几乎要喜极而泣。
大家呆愣住,不敢相信,等反应过来,一起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
“怎么可能!乐心!怎么可能!!”
“那只是考验,我们通过龙威的考验了!我们拿到四百万了!!”乐心和大家一起兴奋的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