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时,凌府上下却如开水一般沸腾,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一抹惊奇。
北院中,三个婢女正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我听南院的刘姐说,大长老带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回来,现在住在少主的云阁。”甲女一脸神秘。
“真的假的?云阁不是号称‘女人的禁地’吗?”乙女一脸惊讶。
“我也听说了,好像受了重伤。”丙女附和地点了点头。
“少主不会喜欢那个女的吧?”甲女脸色突然有些难看。
另外两人怜悯地看着她,祈祷她不要执迷不悟、毁了自己。
凌氏本家的下人几乎都是天赋较差的旁系子弟,他们苦其一生都无法步入强者的行列,想要生存,就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劳动。对于这些旁系的少爷、小姐们来说,在本家中工作,远比去外抛头露面强得多。
曾经有很多自以为有点姿色的女子窥觊少主,妄想一步登天,却在第二天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个中缘由,不用猜也知道怎么回事。久而久之,凌家的女子就算再喜欢少主,也只能远观,不敢奢求。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女声从远处传来:“不可能!”
三个婢女娇躯一颤,齐齐跪在地上:“表小姐。”
说话的女子名为程媛媛,今年十九岁,其母是凌家四长老的遗孤,后嫁与程家现任家主,做了第六房小妾。
“这些话你们听谁说的?!”程媛媛大步走到三人面前,脸色阴晴不定。
“回表小姐的话,凌家大多数人都听说了,至于最开始是谁说的,奴婢也不知道。”三人中年纪最大的女子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道。
“哼!”程媛媛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厉声道:“表哥在哪儿?”
“回表小姐的话,少主应该在云阁。”
“再让我听到你们嚼舌根,就把你们舌头都割下来!”程媛媛阴狠的表情让她还算清秀的小脸变得异常狰狞。
“是,奴婢不敢。”三个婢女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年龄最小的少女更是抖得像筛糠。
凌家的下人都知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程家表小姐。以前有一个婢女不小心打翻了她的脂粉盒,硬是被送到怡红院,活活折磨死了。
程媛媛对三人的回答还算满意,骄傲地挺了挺胸,走出北院。
此时,南院已经乱作一团,下人们忐忑地站在“云阁”院内,等候差遣。
“砰!”一个白胡子老头被扔到院子里,紧接着,凌玄云从房内走出来,满眼通红地怒吼道:“连一个人都救不了,你还敢说自己是丹药大师?”
“老夫无能。”老头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惭愧。
下人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平易近人的少主如此暴躁,纷纷猜测房内之人的身份。
凌玄云现在是有火没处发,回头望了一眼床上双眸紧闭的人儿,心里又是一疼,随即皱眉看着院子里的下人,冷声道:“备车,我要进宫!”
“是!”站在院门旁边的侍卫应了一声,迅速离开!
凌兰与那名侍卫擦肩而过,见对方神色匆忙,眼中划过一道黯然,却马上振作起精神,走上前温柔地笑道:“云哥哥,那位小姐还没醒吗?”
凌玄云淡淡地扫了凌兰一眼,认真道:“我现在就去皇宫找宫廷丹药师,你留在这里照顾她,若是出了任何问题……”
“放心,我会尽全力照顾好她。”凌兰脸上的笑容略显牵强,但还是应了下来。
“嗯,麻烦你了。”凌玄云微微点头,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凌兰目光呆滞地目送凌玄云离开,心中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
十几年相伴,终究是比不过一个外人吗?
无奈地叹了口气,凌兰转过身刚想进屋,眼角却瞟到一抹粉色身影,当下脚步一顿,柔柔地问道:“表姐,你怎么来了?”
程媛媛看着凌兰,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一开口便嘲讽道:“怎么,准你来就不准我来?”
听到这话,凌兰也不生气,依旧保持着淑女笑容,不咸不淡地说道:“表姐哪里的话,我只是被云哥哥叫来帮忙而已。”
闻言,程媛媛眼神一沉,更加恶毒地咒骂道:“哼,表哥不过是拿你当下人使唤,你还以为自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就知道倒贴,跟你母亲一样贱!”
院子里的下人们整齐地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你……”凌兰柔弱的身体微微颤抖,原本白皙的小脸现在更是苍白如雪。
看到凌兰深受打击的模样,程媛媛心里大呼痛快,说出的话越来越歹毒:“我有说错吗?帝都的人谁不知道,你那个贱货母亲,用计勾引大舅舅才有了你这个小贱货!”说得虽然难听,但事实也确实如此。
凌兰痛苦地闭上双眸,再睁开时,眼中毫无波澜,她挥挥手,示意不远处提着热水的男仆跟上,转身走进了云阁。
程媛媛把牙咬得“咯咯”响,刚想跟进去,就被一个侍卫拦住了去路:“少主吩咐过,除了兰小姐,任何女子都不得跨入云阁半步。”
“表哥这么说?”这句话几乎是从程媛媛牙缝里挤出来的。
“是。”那侍卫冷漠地直视着程媛媛,毫不退让,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几近抓狂的程媛媛冷哼一声,愤愤地甩了下衣袖,转身离开。
侍卫原本以为她会胡搅蛮缠,这时却被她反常的举动弄了个措手不及。
凌府门外。
一辆奢华的风狼车停在台阶下,凌玄云刚想上车,就听到一声怒喝:“站住!”
凌野像风一样冲出来,粗鲁地抓住凌玄云衣领,“拖”着他向大门走去。
“大爷爷,放开我!”凌玄云一边挣扎,一边愤怒咆哮,他现在只想把床上那个气若游丝的人儿救醒,谁都不能拦着他!
“你冷静点儿,我有话说,先回去。”凌野放开凌玄云的衣领改为拉胳膊,继续“拖”着走。
两人来到前院大厅,凌玄云再也忍不住,暴吼出声:“为什么拦我?!”为什么没人明白他心里的痛!
凌野满眼失望,怒斥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身为凌家的少主,居然因为一个女人方寸大乱。
深吸一口气,凌玄云隐隐泛红的眼瞳死死盯着凌野,声音却很平静:“大爷爷,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凌野无奈地看着凌玄云,开口说道:“就算你去皇宫,最多也是找丹药宗师吧?风念离吃了疗伤圣药,已经接受了最好的治疗,有多少丹药宗师愿意将圣药拿出来救人?”
凌玄云听凌野说完,一时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凌野见凌玄云一脸呆愣,傻乎乎地站在当地,顿时翻了个白眼,怒喝道:“风念离伤得虽然重,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如果你让别人给她治疗,有可能真的要了她的命。而且现在是半夜,难道你想把皇帝惊动了?”
僵硬不动的凌玄云回过神,恍然大悟地点头道:“对对,大爷爷说得对。”
丹药的品级越高,炼制条件就越苛刻,圣药的成功率更是低得可怜,皇宫里那些眼睛张在头顶上的老家伙怎么会可能把“宝贝”送给别人?
这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冰麟的身份,她虽然用了易容丹,但是谁也无法保证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若是被皇宫里的人发现,还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呢。
凌野憋气,骂也不是打也不是,最终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你去守着她吧,这里有我。”
闻言,凌玄云道了声谢,急匆匆地冲奔向后院。
留在大厅内的凌野微微皱眉,发出一声感叹:“看来爱情真的会让人变傻。”
后院内的侍卫和下人感觉到一阵劲风刮过,仔细一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凌玄云冲进自己的院落,做了几个深呼吸,故作镇定地走进房间。
卧房内的凌兰听到开门声,反射性地回过头,待看清来人,眼睛顿时一亮,柔声道:“云哥哥。”
凌玄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径直走到床前。
冰麟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逝去……
凌玄云在床边坐下,随后接过凌兰递来的热毛巾,轻柔擦拭着冰麟的额头、脸颊。
小心翼翼的呵护无疑刺激到了房内的另一个人,凌兰失魂落魄地退出房间,逃一般冲回了自己的住处,刚跑进屋就“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房内的婢女连忙迎了上来,担心地唤道:“小姐?”
凌兰仿佛没听到一般,背靠着房门滑落而下,坐在地上无声哭泣。
默默流泪的样子把婢女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凌兰旁边,焦急地喊道:“小姐,您别吓奴婢啊。”
“为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好?让他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我?”凌兰突然从地上站起来,眼中闪过不解、迷茫、愤怒、怨恨……最终变成疯狂。
既然她得不到,其他人也别想得到!
恨,像野草一样,在心中疯狂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