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拥到屋中，果然看见床榻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皮肤蜡黄病入膏肓的妇人。
叶老爷一眼就认出这是他的四房夫人赵氏。看到她如今这个样子，叶老爷眉毛不禁拧了起来。虽然他一直不怎么待见这个夫人，不过，刚成婚那段日子，她也是有过一段好时光的。
赵氏温顺贤惠，既不会像其他几房夫人一样，争宠夺利，又不会招惹事端，每日都是安安静静的，像屋中的一株茉莉花。
那时候，他还真是喜欢她在身旁伺候纸墨。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官职越做越大，身旁的女人也都一波一波的，环肥燕瘦的，性子乖巧的，各式各样随他挑选。
他对赵氏的喜欢也慢慢就淡了。后来，赵氏年龄大了，也人老珠黄，他就越发不想看见她那副样子。可到底是生活过一段时间，叶老爷看着她形容枯槁的模样，也有些不忍：“这是怎么回事？府中不是有郎中吗？怎么不请过来？”
大夫人也赶紧见缝插针的表现，呵斥一旁的丫头：“还不快去请郎中。”
叶秋儿可不想就这么放过大夫人，她把自己的娘害成这个样子，想就这么糊弄过去吗？
叶秋儿走过去，挽起赵氏的袖子，哭着告诉叶老爷：“爹，我娘不是天生体弱，而是被人打成了这个样子。你看这鞭子印。”袖子遮挡的地方，鞭痕一条条触目惊心。
叶老爷听着叶秋儿的话，也想到，赵氏是他最晚娶进门的。年龄比其他三房都要年轻，可如今这幅样子，简直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比起保养得当的寇氏与薛氏自不必说，就连年龄最大的吕氏，看起来都比她年轻二三十岁。
若不是有人刻意刁难，她何至于此。
以前，他只是不想过问，如今看到了她的情形，才发觉她过的原来这么苦。
叶秋儿见叶老爷眼中有动容之色，立即补充：“爹，挨打挨骂都无所谓，好歹有一条命在。可就在前两日，有人竟要杀我的母亲。日月昭昭，朗朗乾坤，在这偌大的丞相府，竟然向草菅人命。爹，求你一定要还我娘一个公道。”
大夫人额头上冷汗直冒，看叶秋儿的眼神恶毒极了。
幸好她只是吩咐人去收拾赵氏，并没有露出太多把柄。大不了就把责任都推给别人，自己最多就是一个不察之罪。
想到这里，大夫人立即义正言辞的告诉左右：“去，把鞭挞赵氏，置四姨娘于死地的管事给我带过来。”
小厮立即领命去了。
叶秋儿就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承认自己的罪行。像大夫人这样心狠手辣的妇人，必然会把所有罪责都强加于人。叶秋儿早知道，今日不可能把这只狐狸精给当场扒皮，不过，却并非是搬不动她。
不一会儿，一个四五十岁，满脸横肉的管事便被领了过来。
她看到赵姨娘那一刻，整个人瑟瑟发抖，几乎吓得背过气去。指着四姨娘，结结巴巴：“你，你到底是人是鬼？你不是死了吗？”
叶秋儿冷笑：“很失望吧。我娘没死。”
管事不知道哪一环出了差错，她记得吧四姨娘都出去的时候，她确实已经咽气了。就算是没死透，在乱葬岗饿了两天也死翘翘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管事惊疑不定，求助似的瞥了大夫人一眼。大夫人脸上布满寒霜，并未说话。
叶秋儿对那管事心里的想法一清二楚，毕竟，死绝不代表身亡。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被医生宣告死亡的人，又起死回生了。
更何况，赵姨娘本就还吊着一口气。
“说，你为何要加害赵姨娘？”叶老爷最恨下人阴险歹毒，辖制主子，当下声色荏苒，吓得整间屋子的活人，没一个敢大声出气的。
管事又看了大夫人一眼，她那样子明白着不想管了。
“饶命啊，老爷饶命，我只是打了赵姨娘几下，没想到她这么不经打。”管事只好自己磕头求饶，她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大夫人供出来无异于找死。如果自己担下全部罪责，说不定大夫人一发善心，还能保住她一条小命。
叶老爷把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也跟着瞪了一眼吕氏。
吕氏顿时如芒在背，心中忐忑不已。暗暗咒骂这个管事，她只是吩咐她对赵姨娘下重手，从头到尾都没说要人杀了她。当然，大夫人什么都不用说，管事也明白她的意思。毕竟，死一个不受宠的四姨娘，谁在乎呢？
所以，赵姨娘咽气之后，管事就邀功似的跑去了大夫人那。
大夫人也不负所望的给了她许多银子，让她把人扔到乱葬岗了事。
虽然大夫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让她下手杀赵姨娘，可她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若不是有大夫人授意，她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谋害赵姨娘。
如今，见大夫人迟迟不肯开口，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自己是失手。
只是没想到，大夫人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竟然站出来，言辞激烈：“这大胆奴才实在是可恶，竟然动用死刑。老爷，这种刁奴死不足惜，我看还是打死算了。”
什么？管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想到大夫人竟然这么狠，利用完她之后，就弃之不顾。还要置他于死地！
不行，今日就是死，她要拉一个垫背的。
管事用手指着大夫人，厉声大喝：“是她，是大夫人指使我这么干的。”
“胡说八道。”大夫人没想到这管事狗急跳墙乱咬人，也慌了神，“老爷，你千万别信她。她这是诬陷我……”
两个女人破口大骂，吵的叶老爷头疼。他就是个傻子也知道了，这分明是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
叶老爷突然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大喝：“都给我安静。”
吕氏与管事顿时闭上嘴巴，谁也不敢吭半声。
叶老爷叹了口气，转而问床上的赵氏：“你说。是谁害你？可是大夫人？”
赵氏看了大夫人一眼，此时她眼中射出的光极为骇人，赵氏忍不住浑身发抖。若是此刻指证大夫人，只怕会招来她的报复。而且，她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就是大夫人下的手。
再看看管事，也的确是她把自己打成了这样。
赵姨娘颤巍巍的晃了晃手指，指的人正是管事：“是她。是她每日欺辱我。跟大夫人无关。”
吕氏这才松了口气，可叶老爷看向她的眼神，却多了一丝厌恶。
今日这件事就算不是她主使，自怕也跟她脱不了干系。他向来喜欢吕氏仁爱大肚，治家严明，有当家主母的风范。没想到，手段也这么不堪。
叶老爷命人把管事拉出去杖毙，又嘱咐了赵氏两句，准备回去。
叶秋儿急忙跪下哀求：“爹，娘她身子虚弱，又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还请爹让女儿好好照顾娘亲，以尽孝道。”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