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侯府街道已经戒严,子瑜心中紧了又紧,马匹不减速,就向里面冲。幸喜,霍祁高喊:“冠军侯夫人回府!”加上,众军士本就认得霍祁,听了更没有拦截,子瑜冲到府门口,下了马就疯狂地跑进了府。只见她那庭院中已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子瑜不看,直接就冲向居室。有人欲拦下子瑜,见子瑜那欲吃人的恶眼,就后退喊道:“冠军侯夫人向子瑜进府!”
子瑜根本就不听也不管,直接进了屋。猛然从明亮之地到阴暗的房内,子瑜眯着眼就穿过外室,转身就进了里间卧榻之屋,根本就没看见外室站着何许人。
脚步一驻,子瑜前倾的身子就停在卧榻前,一双眼惶然地看着卧榻上的去病。
离去才十余日,去病脸更是瘦削无神,眼闭着,紧闭的唇没有一丝血色。
他死了,自己绝不独活!爱哭的子瑜此时却没哭,咬着抖动的唇,走上前,摸了摸去病鼻息,还好,还有气儿……眼神镇定下来,放了被禁锢的白唇,又摸摸额头,高热着,顺着脖子往下摸去,一身滚烫!子瑜才稳下来的眼中又透出了浓浓的不安之色。
这一贯骄傲霸气的呆子竟然如此自责,不治病,就等死!想到他那苦痛的心不知是何等的难受,子瑜心中仿似在滴血……
子瑜转过身来,就看见春儿等丫头都跪着,外面影影绰绰还有一大群人。子瑜心中浸满不安和苦痛,她那疼爱的眼中只有去病,看不见他人,直接就喊春儿:“去喊仲叔!快去找莫纳过来给去病看病,快!”
“你们快按她的话去做!”外屋有一熟悉的声音在厉声吩咐,子瑜也不细想是谁,望着去病,脑子在飞快地旋转、思考……
很快,屋外就传来霍仲诺诺的声音。
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榻上的去病,子瑜深深地皱着眉头,“春儿,去病到底如何?”
夫人终于还是回来了,春儿那惊慌失措了多日的心终于吃上了一颗定心丸。外面那声音又说话了:“你快说!”子瑜头都没动一下,那眼眸一直看着去病不转眼。
春儿呜呜地哭出声来:“公子腿上有旧疾,呜……日前不知为何就溃烂了,呜……公子也不说,硬撑着,呜……夫人前脚一走,公子就倒了床,呜……也不喝药,腿上脓疮越来越大,呜……他不许我们动屋子里的东西,说是夫人的物什,要原样保持,呜……公子人也日日沉,这两日,呜……竟是不喝,也不吃了……”
子瑜伸手就拉开去病身上那薄薄的衿被,一股臭味扑鼻而来。只见去病腿上衣裤已经被撕开,曾经粗壮的大腿上有个大大的脓疮,正怪模怪样地看着她,那溃烂留出的脓血将去病身下的垫褥子也弄得脏乎乎的。
子瑜那苦痛的心立时就如在深海中浮沉,一会儿在海底,一会儿在海面,那脸色更如在寒冰湖底浸湿过般地惨白如纸!
大热的天,子瑜浑身打着冷颤,倒吸着寒气,人几乎站不稳,幸好春儿站了起来,及时扶住了子瑜那不停抖动的身子。
子瑜搜肠刮肚地想着她曾学过的医术,脑子不够使,就双手使劲地拍打那近乎已痛入骨髓的脑门子……
看着苦痛不堪、自我虐待的夫人,春儿那心疼得不得了,想阻止,可外室的人都没有发话,自己没资格说话……看着近乎疯狂的子瑜不停地摇着那乱糟糟的一头乱发,春儿惊呆了,难道夫人要疯了?
春儿眼发怵了,才还镇定的心,此时也被子瑜吓傻了:夫人那苦痛的乱发停在了空中,眼眸闪着煞人的光,死死地看着自己,好像要吃人……
“春儿,快!去收拾一套去病的中衣,我给去病换,准备毯子、绸布,令人送到厨房,用干净大锅蒸煮,明日在太阳下晾晒,将所有的衿被,褥子都在太阳下晒晒,不许他人触摸!”
“菊儿,找干净的席垫和衿被,等会儿换!”
“青儿,你到厨房找醋,越多越好,让厨房的人在这屋内熏醋,你看着熏!”
“红儿,去准备两盏油灯,备用!”
……
听到子瑜那心思缜密的安排,春儿眼亮了,赶紧办事去了……
子瑜又向外大声喊了卫二进来,“你去厨房收集烈酒,越多越好,放在厨房,我有用!”回头,又喊道:“霍祁——喊两个人进屋,将去病抬到榻上,等我换了干净的,又抬回床上!”
一一吩咐完了,子瑜整个人已经虚脱,垮着肩膀,气弱地转身出了房,一抬头,就见武帝、皇后、卫青、陈夫人都看着她,眼神复杂却又不一样:武帝是信任,卫青是敬重,皇后是疑惑,陈夫人是不信……气虚的子瑜赶紧跪下叩首。
武帝看着地上那一头蓬松乱发的子瑜,发话道:“你起来回话。”声音很温柔,就是才那说话的声音。
“谢陛下。”子瑜使足力气才站了起来,一低虚弱的头,才发现她自己一身很是不堪入目:衣裙脏乱不说,还歪歪斜斜的,竟然连靴子也未脱!那额头的发丝还一绺一绺地不时耷拉到疲乏的脸上……
衣衫不整,蓬头垢面,一脸憔悴,满眼疲惫,这就是室内所有人看到的子瑜形象,陈夫人撇了撇那不喜爱的唇。
子瑜根本就不管这形象问题,一抬头,大眼直视武帝,“子瑜回来就是照顾去病,陛下乃万乘之躯,在病室不宜久留。子瑜请陛下、皇后回宫,去病需要割疮静养;子瑜也请舅父、母亲回家,子瑜要做的事情很多,礼数不周也请陛下、皇后还有舅父、母亲原谅!”
“你要割疮?”陈夫人嘴上吸着凉气,不顾礼仪,大哭起来,“你会害死他的!”
子瑜冷静地看着陈夫人,语气很坚定:“请母亲放心,只有割了疮,去病才有活的可能!如何割疮,还要等莫纳来了才知道。”
陈夫人还想问,卫青已经拉了她的衣袖,轻轻摇着头。
武帝脸色很和蔼,说出的话就是旨意:“你尽管按你的路数去做,只要朕的去病能好就行!只是,那莫纳是谁?”
“是子瑜的弟弟,会看病。”子瑜直视武帝的眼,直言道。
“朕将太医令留下,你有何吩咐,他们照办就是。”
一贯没有好眼色看子瑜的皇后,今日也和气地看着子瑜,慈爱地说道:“你需要什么,尽管派人进宫,本宫一定满足!”
子瑜谢了武帝、皇后,一一将贵客送出府去。
送走武帝一行,子瑜才发现芷若带着大小子一直跪在廊下,就也令人送芷若和大小子回房休息,却留下明珠帮她。
见远走的子瑜火急火燎地回到府中,又亲耳听到子瑜安排诸般事项,居然井井有条,紊丝不乱!芷若很是心惊,她居然有此本事!骇然间,心中仍焦虑去病,隐隐地,芷若那有点嫉妒的心也希望子瑜有办法治好去病的伤。既然连皇帝都信任这怪人,公子只能交给她救治了……芷若掉着泪离开了。
安排了一切事项,一直在外面廊下的兰儿走了过来,抱着子瑜大哭,哭声久久不息……
“别哭,他会好起来的。”子瑜反倒安慰兰儿,歉意道:“我不该丢下你就走了。”
兰儿哭道:“公子做了安排,可他倒了床……我不想姑娘离开……”
子瑜抱着哭泣的兰儿,很久都没有说话,她那心中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霍祁已将去病抬至长榻上,去病仍未醒。
子瑜放了兰儿,令丫头们赶紧打扫房间,换干净被辱,房间熏醋……她自己边洗漱边换了短小衣裙,又过来给去病换了中衣。子瑜一剪刀就将去病腿下的裤管剪掉了,一条脓疮大腿暴露在室内,恶臭熏屋!
子瑜令霍祁将去病抬回床榻上,又吩咐赵勇:“你喊两个匠人,在我院中后面树下,架两个灶台,备用!”
赵勇自去办事。
“夫人,莫纳公子到了。”室外传来霍仲那苍老疲惫的声音,子瑜一回头,就见莫纳一脸阴沉地进了房。
“仲叔,这几日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子瑜提着气说道,看着莫纳那眼已经不堪重负了。
霍仲见子瑜诸事安排得有条有理,有大户人家做派,心中也是安稳大半,累了十余日的身子也有些支撑不住了,告了一声得罪就下去了。
室内的莫纳那探究的双眸一直看着去病那个大大的脓疮不转眼。
“怎么办,莫纳?”此刻的子瑜那一直悬着的心绷得更紧了,稍微使力,那心弦就会断裂!
莫纳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就这一会儿时间,子瑜如过一天!莫纳抬头看了过来,那眼炯炯有神,一字一字道:“割疮,结疤,生肌!”说完,脸色更加苍白,“就看他能否挺住!”
子瑜头晕目眩,只有此一条路!没有麻药,只能让他受痛!子瑜咬咬牙,坚定地说道:“他能挺住!”眼中泪花瞬间滚动,“我帮着他!可如何割?”
一旁的太医令皱眉不安道:“公子乃高人,在下只听说古时的扁鹊做过此事,我等却不知如何割法,不敢轻易下手。”
“你已做了什么准备?”莫纳没回太医令的话,看着子瑜,问道。
想到没有麻药割疮,子瑜那唇就开始抖动,说话也不利索了,不过,抖抖颤颤的子瑜还是将她已安排的事说了一遍。
看到子瑜那恐慌的模样,莫纳很镇定,点头道:“很好!剩下的我来做。”又看了太医令一眼,“你看诊,负责汤药。”又看着子瑜,“你让厨房每日准备上好的肉食,还有大量的蔬菜,让宫中送全国各地的果子过来,让他每日多食,补充身体流血后的需要。”
子瑜一身都紧紧的,那头皮一直就是麻的,不停地点头,那唇跟脸一样僵硬惨白,“我……这就让人去请芷若进宫……告诉皇后所需。”又叫请大管家过来,负责安排去病每日吃食采买。
“我回府取药箱。”说罢,莫纳起身欲走。
子瑜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一把拉住莫纳,“莫纳,我怕……”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莫纳,哀求道,“我让明珠去取,好不好?”
“我看了他的诊,你不用担心,他还死不了。”莫纳深情地看着子瑜,声音很是柔软,“我就在这屋内榻上睡觉,守着他,你放心去睡。”
说话时,明珠已经出了门,去莫纳住处拿药箱去了。
听了莫纳的话,子瑜头晃了晃,赶紧伸出冰凉的手扶着同样冰凉的额头,泪水滴了下来,“你如此说,我才放心。”勉强抹了一把脸,又说道,“去病,我就交给你了。”说毕,扶在去病榻前,身子一困就倒了下去。
子瑜已整整两日没有合眼,一双眼皮实在撑不住了,眼看着合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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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瑜一睁眼,就见室内明晃晃的,慌忙下了榻,出门去了隔壁,不见莫纳,只见去病仍卧在榻上,伸手摸了摸鼻息,气息还稳定,就是身子热着,就歪着身子看着榻上的去病。
现正是暑日时节,外面阳光强烈,室内光线充足,卧榻上的去病更是黑黝而瘦削。
春儿已端了水盆过来,水温良。
“是滚烫的水凉的?巾帕也煮过?”
“都按夫人的要求做了,请夫人放心。”春儿小心道。
子瑜扭干了巾帕,仔细给去病擦着脸颊、脖颈,掀开薄薄的锦毯,打开去病中衣,将去病身体也好好地擦拭了一番,才小心地穿好衣裳,在胸前腰际盖好薄毯,复又坐下,怔怔地看着那脓包腿。已坚强了好几日的子瑜终于忍不住,遂倒了才还坚强的身子,伏在去病肩上哭泣起来。
阳光斜斜而去,去病头动了一下。
子瑜停了哭声,抬头望着眉头有些微动的去病,睫毛上还挂着泪滴,轻言道:“你醒了?”
去病缓缓睁了眼,喉咙动了动,叹口气,声音极低:“你怎么回来了?”
子瑜身子已经扑在去病身上,手摸着去病脸,眼中泪珠滚动着,“你就是呆子,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你就喜欢一人扛着,不把我当妻子看,就喜欢骗我……难道我回去,我就会快乐,你就心安了……”
子瑜用手擦了擦双眼,“你如此难过,居然以死抵命,可人死不能复生,你更应该好好活……你放心,你好好听莫纳的话,这腿就会好。我不想你死,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说毕,泪珠滚了下来,“你要好好的……”
去病看着子瑜哭泣的泪眼,眼中尽是疼惜、爱怜,“你都知道了?”
子瑜含泪点着头,“我知道你杀了李敢,”用手轻抚去病黑脸,继续说,“你为李敢的死而怪罪自己,我们可以不要这爵位,不住这府邸,我也不要人服侍,你向天子请罪,去边塞从军当一名兵士作为惩罚,去酒泉,去右北平也行,好不好?我也不念回故乡的事了。你没必要像现在这样,一命抵一命。”
去病看着子瑜那期盼的眼,唇动了动,“你如今都回来了,我也就不想死了。”
子瑜擦了脸,伸嘴过来轻轻吻了吻去病的脸,去病嘴角带着笑沉沉睡去……
“夫人,莫纳公子叫告诉夫人,他在准备着;让告诉夫人,除了他和他准许的人可以进屋外,夫人和其他的人,这几日就不要进屋。”春儿见公子睡了,就低声回了事。
子瑜听着,点着头,泪光闪动的眼却瞧着已睡的去病,“你不用担心,莫纳得了师傅的真传,医术很高,你不会有事的。”
莫纳割疮前,就已将室内所有衣被都换了新的,不是蒸煮过的,就是在阳光下照晒过的,子瑜还在新建的灶台锅中烧了府中大量的烈酒,熬制了一坛高度酒,几乎就是酒精了,用来消毒,莫纳闻了,又在自己手上试了试,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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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莫纳就命令霍祁看着子瑜,说:“十日内,除了我许可之人,其他任何人都不许进屋。还有,我说的任何话,你们都必须照办!”莫纳眼神坚毅,没有商量余地,并要子瑜答应。
子瑜求莫纳,她进屋守在去病床前,看他们割疮。莫纳看了看眼色一直紧张的子瑜,坚决不同意。子瑜无奈地答应了莫纳的要求,战战兢兢点了头,紧张得连说话都磕磕碰碰的。
子瑜坐在庭院树下,听着屋内声音,忽然想起什么,眼紧张地看着屋内,大声喊道:“莫纳!拿张巾帕塞在去病嘴里,免得他伤了自己的舌头!”
“霍祁,扶子瑜出庭院去!”屋内响起了莫纳的声音,“十日内,都不要让她进庭院!”
“是,莫纳公子!”
子瑜哭哭啼啼地出了庭院,兰儿和菊儿扶着要倒地的子瑜去了花园,子瑜坐在矮椅上,一直掉眼泪,看着头上的日头渐渐被凉亭遮住,不断焦急地看着来时的路。
“姑娘尽管放心,公子一定会度过难关的。”兰儿自己也是心虚,却还是安慰着子瑜,那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子瑜根本就不敢说话,就怕她一个不小心,又说了胡话,对去病不吉,只是抹眼泪,哭累了,就伏在栏杆上,头枕着手臂,呆呆地看着亭下的荷塘。
正是暑热季节,荷塘风景独好。如伞的荷叶盖着池塘,含苞的荷花骨朵摇摇而立,大朵的荷花高洁盛开,远方碧空下掩映着绿树红墙,景色极美。
子瑜根本不见美景,脸色变幻,眼中尽是忐忑不安,心中煎熬难耐。
等到正午,焦灼难耐的子瑜实在忍不住,拉着兰儿就走回她那居室。到了院墙门口,霍祁躬身道:“夫人放心,莫纳公子说了,割疮很成功,请夫人放心!”
“他没有伤到啥?”子瑜身子抖动,哭道。
“公子很好,就是出了一身汗,衣裳全打湿了,好在室内有明珠和春儿,已给公子换了衣,夫人尽管放心歇息。”
子瑜度日如年,每天都到居室庭院门口瞧瞧,听霍祁说去病事项,好在去病疤子结得好,子瑜心中才渐渐放心。期间,玉儿夫妇、莫措夫妇、还有嫂子和郑氏都过来看了去病,莫措还怪子瑜离开长安居然不告诉她,很生气,但见了子瑜那干瘦模样,又心疼得不得了,怪罪的念头一闪而过,不提也罢。莫措和玉儿还接子瑜去府中住了两日,让子瑜打发难耐的时日。
芷若每日接待许多来府上看望去病的人,一一以礼相待。芷若忙得头昏脑涨,好在也一一应付了过去。芷若也还每日都过来问情况,听到去病病情安稳,也很是心安,还及时向宫中报了平安。
好在,珠儿一行终于回到了府中,子瑜抱着珠儿好好地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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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处暑时节,天时一早一晚很是凉爽。
外面太阳一落,凉风吹进室内,很是惬意。
子瑜看着去病腿上的疤痕,那疼就印在她那脸上,好像是她在养病,唏嘘道:“疼吗?”
“痛倒是不痛,就是痒得慌!”去病脸上有了怪相。
子瑜点着头,“嗯,在长肉。”瞧见去病的怪相,更是心疼,“他是怎么割疮的?”
“他没说?”去病笑看子瑜,“既然他不说,我也不好说。我那时嘴里就咬着一张帕子,等割了疮,那帕子已被咬坏了。”
子瑜身子抖了抖,“真是很疼了。”扶着去病坐在那床榻上。
“莫纳回去了?”
“他跟着他那上司去雍地了,临走的时候说了,你已无大碍,按时喝太医令的药就好。还说了要多吃肉、蔬菜和果子。皇后每天都派了果子过来,你每天都要吃完。”
“你要把我养成肥羊?”
自从子瑜回府,去病脸上有了笑容,虽病着,浑身上下也有了生机,全府之人都松了口气。
子瑜挨着也坐了下来,侧脸看着去病,打趣道:“你是肥羊?可我更愿你还是那匹野马。”
“对,是野马。”去病想起了旧日的事,咧嘴笑了笑,眉头跳了一下。
菊儿端了一盘才削的梨子过来,子瑜用竹签插了一瓣,喂到去病嘴边,去病皱眉吃了。
“这梨这么好吃,你当吃苦药?”
“不如肉好。”
“你就是呆子!全吃肉怎行?这水果吃了,恢复得才更好!”
子瑜欲起身去看看去病的药,去病一把拉住,“你坐下,我说点事。”
子瑜看着脸上已没了笑容的去病,乖乖地坐在去病身边,等着。
兰儿端了药过来,去病接了碗,一口喝干,摸摸嘴角,抬头望了望空中,思索片刻,双眼很是严肃,“我这人骄傲自负,犯了许多不可原谅的错误。第一个错,就是不该将你独一人留在草原,让你吃尽苦头,多次自杀,终卖身为倡优,成为母亲和他人一辈子的话柄。第二个错,就是不该将你一人留在家里,你本就病多,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却又丢了。”
子瑜听到“孩子”两字,眼中就噙了泪,扶着去病身子,看着去病,“不是你的错,都是我没有保护好那孩子,我在这里就是没用的人,你不要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