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王老头认真地看了面前的公子哥一眼。
这位公子哥派头很大,生得可真好,穿着也打眼得很。满身的重锦貂皮,珠光宝气,连鹿皮靴子,以及手上拿着的一枚看似很是名贵的宝剑也镶了宝石,在屋檐下悬挂着的灯笼发出的灯光下散发着绿幽幽的光。
王老头还待再看,公子哥已经不耐烦起来,瞪大眼睛道:“你这死老头,还不快去!”
“王叔,快进去通报老太太一声吧。”
后面传来一个娇滴滴且十分甜美的声音,很快四小姐便带着紫烟走了出来。
王老头暗想,这四小姐动作真快,自己还未进去通报呢,她就已经收到消息了,看起来这位四小姐怕是早就收到这位公子哥要来的消息了。
打发走王老头,顾四小姐上前一步,看着公子哥忽地一笑:“几年不见,表哥的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改变。即便人长高了,模样也变好看了,但我还是一眼将表哥认了出来。”
余小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着脑袋道:“元沁表妹,几年不见,你也变得越来越漂亮了,我这个做哥哥的,都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四小姐于是很害羞地捂着嘴乐,然后忙请他进来,让紫烟负责安置外面的那些随从及那几大马车的东西。自己则带着余小同去见自己的母亲。
二老爷因事外出,二夫人这段时日一直在自家院子休养,补品吃了好几车,人也渐渐圆润起来,精神也好了很多。除了时不时犯一下头晕之外,基本上已无大碍。
一听到自己的外甥来了,正在榻上躺着休息的二夫人马上让丫环扶自己起来梳妆,待四小姐领着余小同走进来的时候,二夫人已打扮停当,坐在正厅里等着了。
余小同虽然顽劣,但是礼数还是晓得的。一进门就先给二夫人行了大礼,二夫人笑呵呵地亲自下榻来,亲手把这个亲外甥扶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之后,不住地夸赞道:“这是小同吧?几年不见,越发的一表人才了!”
余小同前几年上京考武状元,在远宁侯府小住了一段日子。而由于余小同是自家亲妹子的儿子,所以二夫人对他也格外的关照,在自己的小厨房里,夜夜亲手做宵夜给他端去,是以余小同很感激这个姨母那段时间的照顾,对二夫人也特别的亲切。
落了坐,上了茶,余小同别看性子暴躁,但嘴也甜,马上问起二夫人的病情,附带说自己的母亲如何如何地记挂着她,还说带了好几车的山货来,送给府里各房的人。还说自己的父亲特别搜罗了各种治脑补脑的药材,整整一大车子,专门带给二夫人的,让她好好进补。
二夫人笑着谢了,正要问这个亲外甥的近况,忽地转眼间,见自家女儿笑眯眯地看着余小同,还吩咐丫环拿上她亲自制做的蜜柚饼,让他尝。
二夫人的心不由悬了起来。
她知道自家女儿心性高傲,很难看上其他什么人。而一旦她看上的人,必定是此人对于她而言,有一定的利用价值。
若在以前,二夫人肯定会赞同并支持女儿,使出浑身解术帮着自家女儿步步青云。但是经过上次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之后,她的心境已改变许多,二老爷的不离不弃,让她感动;而间接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非但没有一句歉疚,反而装病躲着,逃避责任,又让她觉得心寒。特别是那天晚上,她居然发现给自己治病疗伤的人,居然是自己一心一意念念不忘要除去的人的时候,她完全震憾了!
她害了那个人那么久,好几次要置那人于死地,那人却不计前嫌,还十分负责任地抢救她的性命,完全不计较自己曾经是仇人。
有好几次,她都在想,那个人一定会趁机杀了自己,毕竟自己当时病重,命就捏在那个人的手里头。但是那个人非但没有存一丝这样的心思,反而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关注着她的病情。尽管那人说,这是一个大夫基本的职责,但是她想,如果没有宽阔的胸襟,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至此,她为自己那么处心积虑地要害那个人感到惭愧不已。
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真的能够再活过来的话,一定好好教导自己的女儿,不要再去害人了,害人是会有报应的。
知女莫若母,今天她一看二小姐的神情,便知道她又在想利用这个表哥的坏点子了。
三人闲谈片刻,紫烟过来传话,说老太太已经睡醒。于是余小同起身,向二夫人告退,说是去见见老太太。
二夫人知道这个外甥来京,难免要倚仗老太太的权势,所以也没有强留,叮嘱一番,便让他去了。
屋里只剩下母女二人。
四小姐自二夫人“病”了之后,就一直很少来看自己的母亲,今儿也是母女俩第一次独处,气氛难免有些尴尬。
四小姐是个灵活变通之人,沉默片刻之后,便打破这尴尬的气氛道:“母亲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父亲真是很在意母亲,几乎是举二房所有的家财替母亲看病,母亲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才是。”
若是往日,二夫人听了四小姐这样的话,一定会十分自豪地认为,自家夫君真的对自己太好了。但是今天她的心境变了,竟然听出自家女儿隐隐的抱怨的意思。
女儿说,丈夫为了救自己的命,几乎举二房所有之家产来替自己治病。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在怪自己害得二房几乎耗尽所有家底么?
自己乃是二房正室夫人,举全家之家财为自己看病,本也不是什么很过份的事情,皆竟这份家财是她与二老爷辛辛苦苦累积下来的,但是自家女儿为何说得如此酸溜溜的,难道是在责怪自己害得她没有了嫁妆么?
二夫人的心凉了一凉,转念间又想到方才的外甥,忍住气道:“女儿啊,这小同可是你表哥,是你姨母唯一的一个儿子,你可不能害他啊。”
四小姐怔了一下,觉得母亲好像变了,变得……她好像有些不认识了。
以前的母亲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但凡她做什么事情,母亲都会支持她,还鞍前马后地帮着自己,今个儿这是怎么了?
“母亲!”二小姐不满地叫道,“表哥来京,这是喜事,他有求于我,我自然会帮他,又怎么会害他呢?”
二夫人盯着自家女儿道:“那你现在就起誓,绝不加害小同,不让他去做危险的事情。”
四小姐“豁”地站了起来,她起得起,衣袖带翻桌上的茶盏,“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了一直,茶水四溅。
四小姐不管自己莹白的裙子沾着茶水的污迹,怒意冲冲地盯着二夫人:“母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