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之间，年轻帝王又恢复淡漠，“是了，及笄礼，嘉善也成大姑娘了，朕记得你小时候还是一小团，”乾帝坐在早有宫人铺上软垫的石凳上，原以为他会继续说下去，不了峰回路转，说起了正事，“快年关了，今年刘太后潜心礼佛，宫里没个主事的人，便由嘉善来主持开岁礼吧。”
“皇帝哥哥，臣妹难当重任！”雅立马跪了下去，嘉善公主才十四岁啊，宫里那么多妃子，随便找个人都比她合适。
“及笄后，嘉善也十五了，你是乾帝的长公主，自然担得，朕会让德妃淑妃帮衬一二的。”
乾帝究竟是什么意思？开年礼这样的大典，哪回不是皇后主持的？哪怕皇后不在了，德妃淑妃也比她这个十五岁的公主合适。
“皇帝哥哥，臣妹真的不懂这些，要不臣妹求求母后……”
“不必，就你，”看她还想婉拒，年轻帝王的脸彻底沉了下来，“这是圣旨。”
心底早就把乾帝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不得领旨谢恩。
看着她这幅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乾帝嘴角飞快勾了下，“还有，南伽国的使臣也快到了，礼部的人朕不放心，替朕多看着点。”
不知为什么，雅总觉得乾帝这次是有备而来。
季迦叶假装没看到雅的挤眉弄眼，不卑不亢得行礼，“臣遵旨。”
领了旨，自然是要办正事的。季迦叶安抚得看了眼雅，带着小童出去了。
暖热的花香消无声息的拂来，寒冬腊月的，乾国整个皇宫也就嘉善公主的齐芳殿还有盛开的鲜花，一年四季，灼灼艳色中不见颓态。
“嘉善这宫里倒是不错。”年轻的帝王漫不经心地开口，“怎么就一天到晚想着出宫呢。”
从乾帝跨进宫门开始，尊贵无比的少女的眼眸始终低垂，谨小慎微得站在一边，就像一个被人牵着线走的木偶，明明方才她跟季迦叶说话不是这样的。
“皇帝哥哥——”
“朕没有妹妹。”刘太后的，占着一份嫡公主的名头已经够恩慈。
少女羽睫颤了颤，看来上次刘太后当真彻底惹恼了乾帝，否则他也不会顶着清流言官的压力不敬嫡母。
“是，臣女知错。”话音未落再次跪了下来，至于乾帝的冷嘲热讽，她直接当做没听到。
头顶传来冷哼声，盯着她的头顶片刻，忽然转身就走了。
“公主？”
雅摇摇头，扶着青松的手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两眼，“青松，宫里除了你，还有谁？”
青松面色一白，“奴婢不知公主所说何事……”
“你不说，本宫便是问，可你要明白，本宫厌弃的人，这宫里还有谁敢收留。”
“公主！”青松立马跪了下来，“公主，奴婢真的不知，大人将奴婢送进宫，却从未吩咐奴婢做什么，除了，除了两年前，他让奴婢接近太后，成为太后的心腹。
两年前就开始谋划了？雅暗惊归暗惊，却仍微笑着将她扶起来，“你跟着本宫多久了？”
“一年余两个月。”
雅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她手背，“既然你跟着本宫，便是本宫的人了，本宫这儿留不得背主的人，记住了吗？”
青松惊讶得看了她眼，“公主，大人对公主绝无坏心！”
“本宫知道。”
“那公主为何……”
“不为何，下去吧。”
她自然是相信师兄的，可她却不喜欢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再说季迦叶的心思太深根本猜不到，他一个朝臣，地位超然，哪里需要将手伸到后宫，何况还是刘太后的身边。
是乾帝授意？还是别有用心？
她可以不计较太多，却不能一无所知。
午夜时分，突然响起阵阵雷鸣，伴随着狂风暴雨。
倏忽间，雅猛然惊坐起来，大口大口得喘气，随手身上的丝绒被，伸出一条腿，突然一怔，一个激灵，霎时惊醒了！
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中幽幽地盯着她，雅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昏沉的夜色被一记闪电猛然劈开，借着瞬息的光亮，她这才看清那个黑影，缓缓吁出口浊气，紧绷的身子松怠了，刚睡醒的慵懒中带了几分埋怨，“我说，三更半夜潜入女子闺房不该是风光霁月的所作所为吧？”
季迦叶轻笑出声，黑暗中捏了捏她的光洁下巴，黑暗中见她微微皱眉，心情顿时好得不得了，凑过去轻轻咬了口，少女身上特有的香甜气息，柔软的唇，一沾上就舍不得分开，“苒苒，带你出宫好不好？”他的声音低低哑哑的，的气息全都喷在她耳廓，令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哆嗦。
“现现、现在？”
“嗯，现在。”
雅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三更半夜跟个成年男人偷偷出宫，外面是狂风暴雨，他们就撑了一把油纸伞，什么都挡不住的……这就是传说中的雨中散步！
换做前世她的简直想都不敢想！
“我们要去哪？”她从裹得严严实实的披风里探出一个脑袋，脸色微微发白，眼睛却黑亮黑亮的，“这时候店铺都关门了吧，要不我们去韶光阁？”
“你就那么想去？”雨太大，油纸伞根本撑不住，季迦叶干脆把伞扔到了路边，双手撑着皮毛发亮的大氅，“快到了。”
雅有些不高兴了，三更半夜在街上游荡已经够匪夷所思了，她堂堂一个嫡公主扮成个金贵小公子，竟然还不是去皇城最大的，害她白白期待那么久！
“到了。”
少女随意瞥了眼，方才的不满情绪到达了顶端，她只知道乾帝李商言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没想到季迦叶堂堂一演算天命的也病的不轻，下这么大雨，又是三更半夜的，竟然就带她到一个抄手小摊。
无论是孝尊皇后还是嘉善公主，衣食上总是精细地再精细，何曾见过这种小摊，更别提在这里吃东西了。
秀气的眉毛微微蹙了下，脸上不由得带出几分怀疑，“这种地方看着就干净……吃了不会坏肚子吧？”
“就是尝尝味，谁非逼着你吃了。”年轻的望着动作娴熟的老汉，漫不经心回道，“有的事情第一次你是这么做，重来一次，你还要重复一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