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帝王眼尾微微泛红,过了半响,撇过头,恰好能看到站在艳艳红梅下的德嫔,昏暗的灯光看得不真切,却像极了她,可性子却千差外别。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
“李商言,你发过誓的,这辈子绝不纳妾!”那明艳女子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却带着几许哀求,“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明明都答应了啊……”
她自幼跟着师父长大,自然与皇城其他闺阁女子不同,也不想想当时他是什么身份了,竟然执拗得相信当初的誓言。
李商言可以不纳妾一辈子就守着她一人,可乾国皇帝的后宫却不能就她一个皇后。
“初晴,朕答应了,朕绝不碰她们,朕只要你生的孩子好不好?”
当时焦头烂额的他还是耐着性子哄她。帝王家情缘浅薄,这已经是他所能给的最大承诺,可那尊贵女子却几欲崩溃,“李商言,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这样,这样让我如何信你?”
她总是固执地认为,真心是拿真心换的?她已经牺牲了那么多,他却一而再地骗了她。
最无情果真是帝王家。
李商言嘴唇微微发抖,眼底猩红一片,他已经骗了她一次,真的不想再骗她第二回了。
“……让德妃进来。”
元福以为自己这回肯定少不了一顿责罚了,没料到峰回路转,陛下当真转变心意了?要他说,如今宫里的女人长得好不好看倒是次要,关键看长得像不像。
身上华贵雍容的宫装都抵御不了瑟瑟寒风,女子却顾不得自己受冻,攥紧食盒柄手,里面的汤是她亲手煲的,小火慢炖煲了三个时辰。
德妃出身不好,士农工商,她出自商户,虽说银钱不缺,可到底是末等。
侍奉天子,甚至被封为四妃,都是她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何况乾帝还是这般温柔俊朗的男子。
“德妃娘娘,陛下宣您进去。”
德妃顾盼生辉的眸子瞬间亮了,惊喜与羞怯交织着,最后只剩势在必得的决然。
微垂脑袋的元福假装没看到,容貌相似,性格却迥然不同,那个如骄阳般耀目的女子,世间无一。
也难怪陛下念念不忘了。
德妃很聪明,至少比已故的萧贵人聪明太多,她自知所有的恩宠都来自那个尊贵的女子,便总是有意无意的学着她的仪态装扮,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什么都可以牺牲,就不信争不过一个死人。
轻咳了声,端起仪态,不动声色地塞了个荷包到元福手里,“还请元福公公提点两句。”
元福还如何敢拿!
“娘娘说笑了,还是莫让陛下久等了。”说着又不动声色推了回去。天子近侍,想讨好他的人自然不少,可他很清楚什么可以拿什么却是万万沾不得的。
德妃有些恼他的不识抬举,可很快又被乾帝召见的喜悦冲散了。
“臣妾见过陛下。”
勤政殿点了香,以前乾帝是从不沾这些的,现在香炉时刻冒出袅袅白烟,勤政殿空得厉害,总得有点什么东西填着。
“何事?”
“臣妾煲了汤,陛下夜夜勤政为民,也要爱惜龙体。”乌发垂垂,正好露出姣好的面容。
乾帝瞥了她一眼,看美人的目光还不及看那些枯燥的奏折,半响都未言语。
德妃心中有些不安,她不算从不敢在乾帝面前摆弄自己的小聪明,咬了咬唇,抬头怯怯地望着高大伟岸的帝王,干脆直接开口,“陛下,可是臣妾说错……”
“德妃,你进宫多久了?”
“一年余三个月。”她知道乾帝不喜欢话多的女人,老老实实得回答。
竟然都这么久了。
“若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愿入宫吗?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朕恕你无罪。”
陛下今晚似乎格外的温柔……德嫔心中一动,越发温婉可人,“臣妾自然是愿意侍奉陛下的,嫔妾,臣妾心悦陛下。”
最后一句,带着壮士割腕的绝望,流光的盈盈一瞬不瞬的盯着乾帝,“臣妾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陛下,也清楚自己不及孝尊皇后半分,可只要陛下心里有臣妾,哪怕就一丁点的位置,臣妾都死而无憾了。”
“臣妾粗鄙,又见识浅薄,可臣妾家里世代经商,虽远不及宫里其它妃嫔显赫,却也愿意誓死追随陛下!”说完,便直直跪了下去。
她确实有说这番话的资本,德妃家里虽是商户,却是乾国首富,最关键的是,她父亲就她一个女儿,以后所有东西都是留给她的。而如今诸国混战,最缺的便是银子,而且商人地位低微,哪怕她成了皇后,也没有外戚威胁。
德妃真的很聪明,或者说很会揣度乾帝的心思。现在后位空虚,谁不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凭什么不可以?
李商言觉得自己方才那番话着实可笑。
“德妃,朕从未临幸过你。”
因为德妃跟她有几分相像,李商言自然不会让别人碰她。
“陛下也不曾临幸过萧贵人,不是么?”
一室寂静。
“臣妾知道陛下打算遣散后宫……”
“德妃,你可以闭嘴了。”
他欣赏聪明的女子,这样的乱世,良善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可自作聪明到他头上,胆子未免太大了。
“陛下,”德妃缓缓站了起来,面前站着高伟的乾帝,她不想离宫,不想离开这个男人,柔软的躯体贴上年轻帝王的后背,一双胳膊柔柔地缠住他精壮的腰身,脸颊紧贴着他的低泣,“陛下……您就要臣妾吧,求您了,哪怕是当成替身,臣妾什么都不在乎,只要留在陛下身边……”
女子的身体这么柔软,带着若有若无的馨香。李商言虽有不少妃子,可真正只有过一个女人,那才是真正捧在心尖上疼爱。
“你想要什么?”
德嫔愣住了。
“荣宠?后位?皇嗣?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陛下您,皇后能未陛下做的,我未必不可以。”
……
银铃宫绦伴随着少女脆生生的嘟囔,“你真的要我这么穿?”
昨夜喝醉了,后面的事情她也记不得了,一早在季迦叶的床上醒来,身上穿着宽宽松松的里衣,脑袋却很清醒得想,幸好刘太后不知道,否则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像她这样不知廉耻的公主真没谁了。
雅自嘲得笑笑,然后就有婆子进来,伺候她穿衣洗漱,等收拾妥当坐在餐桌上,才意识自己竟然是女子打扮。
“这样好看。”她是他的未婚妻,没什么见不得人了,季迦叶想把最好的东西双手奉上,只要她要,他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