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善公主收回视线，捏了粒葡萄吃，还未送到嘴里，突然觉得身上一冷，就好像被一条巨蟒给盯上了，那种阴森滑腻的视线想忽视都难。顺着感觉回望，只见南伽国使者大臣冷冰冰地盯着自己。
嗯，是个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没见过的人，不过给人的感觉却很糟糕。
那人穿着灰色的袍子，袍子很宽大，他整个人就像套在里面，橘色的灯光衬地一张脸白得骇人，一双眸子却黑的出奇，好似泛着冷光，好似盯着自己的猎物。如果忽略他的身高，她都要以为这人是阴柔的女子了。
小公主垂下视线，微微勾了下嘴角，这人有点意思呢。
她是刘太后的女儿，刘太后又是南伽国的公主，按理说怎么都得对她恭敬些，至少不是一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
“那人是谁？”
她的声音很低，除了身侧的青松没人听到。青松飞快看了眼那个阴森森的男人，俯身覆在她耳边，“奴婢听说南伽国还来了个傀儡师。”
原来是傀儡师啊，难怪了。
南伽国向来是女帝当政，所以南伽国的女子身份还要比男子高一些，位高权重的女子甚至娶夫纳侍，但也有例外，那就是可以操控人的傀儡师，他们的地位在所有士大夫之上，除了南伽国的女帝，他们无需向任何人行礼。
南伽国这几年东征西伐，几乎没有打过败仗，据说全都是因为有个天赋极高的傀儡师，那人地位堪比乾国的，唯一不同的是，傀儡师不喜荤腥，不近女色，否则就破了修为。
不知想到什么，小公主端起酒杯，对着那男人举了举，嫣然一笑。
“公主……”青松声音打着颤儿，这大庭广众的，又是南伽国的使者，别人该怎么看公主啊……
嘉善公主抿了口果酒，也没搭理她。
“圣安公主不必多礼。”乾帝的脸上倒看不出什么异样，“入座开宴吧。”
乾帝先夹了一筷子的菜，下面的大臣和命妇才敢动筷。嘉善小公主热闹也看够了，干脆缩着脖子盯着自己面前已经凉的差不多的佳肴，御厨做出的东西自然不会难吃，可冷了后浮着层的油，看着就倒胃口，不知不觉又端起酒杯。
杯沿还未碰到嘴唇，横空突然出现了只手，小公主无辜地眨了眨眼，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有点反应不过来。
“喝汤，别让我看见你还喝酒。”
小公主吸吸鼻子，她是皇室公主，位置自然更靠前些，下面的文武百官不敢明目张胆盯着乾帝，各个却留意着她，看她这个乾国血统不纯的公主出丑。
结果公主的丑事没看到，却被他们的大人秀了一脸。
嘉善小公主继续盯着面前的小砂锅，脸颊有些热。
尤其是如神袛一般的大人变戏法似的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包又一包点心，全都摆在她的面前。
“吃吧，不准喝酒了。”那种哄女儿的调调也不知怎么回事，还有，大人，您没忘这是国宴吧？南伽国的使者可都看着呢。
下首的几个皇室郡主几个公侯家的嫡女一个个搅着帕子，心里暗恨又酸涩，大人位高权重，丰神俊朗，最关键是府连个年轻的丫鬟都没有，受够了姨娘庶姐妹苦的千金真是羡慕死嘉善公主了。
在场的人神色各异，大人似乎没察觉似的，即便发现了也无所谓。又小心嘱咐了番才回到男宾那头，他的位置正好跟小公主面对面，一落座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抱着盅喝汤的小公主。
握了个大草！还秀，还秀，秀够没！这基本是在座的人心声。
乾帝坐在最上首，下面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迦叶随心而为也不是头一天了，左右他对权势不热衷，又是有真本事的，李商言也就听之任之。
可刚才，他看着自己昔日万分欣赏的这般殷勤，乾帝心情有些复杂，但肯定不是高兴，甚至说不出的烦躁。
难不成他还真把刘太后的女儿当亲妹子了？自家妹妹要被臭男人抢走，他才怒火滔天的？
“去，把这壶酒送给公主。”
元福心里一咯噔，陛下还真的看上南伽国那个公主了？那公主除了胸似乎没有半分女子模样吧……抬头却见陛下死死地盯着嘉善公主跟，这时……他心情越发复杂了。
大人都说了不准公主喝酒了，陛下这举动他看着怎么就这么……这么幼稚呢？
嘉善小公主看着放在自己案上的一壶酒，也是这么想的。
而对面的大人的眼睛都快喷火了。尤其是看到小公主给自己斟满酒还敬了乾帝一杯后。
“哈哈哈，这就是嘉善公主啊，说起来还是本宫的表妹，只是乾国陛下，这回怎么没见着贵国的太后？”圣安公主的声音跟她相貌一样，醇厚低哑，没有女子半分的清脆。
小公主了沾了美酒的红唇，心道：来了。
“太后身体抱恙。”乾帝眸光微冷。
对方只是爽朗笑了声，突然转过头盯着雅，“表妹，太后身体抱恙你怎么不说一声？”这便是试探真假了。
果子酒喝多了也会醉，何况她大病初愈，小公主放下酒杯，无辜眨了眨眼，“我都还没来得及跟表姐说。”笑话，现在敢帮她，别说乾帝了，乾国的那些老酸儒都够她喝一壶了。
“呵呵，表妹倒是个心宽的。”
这是说她不孝咯，生母明明病着，她却好吃好喝的。
“我也很担心母后的病，不过比起皇帝哥哥跟表姐，确实做得不够，”她娓娓站了起来，对着龙椅上的乾帝福了福，“皇帝哥哥，臣妹想去看看母后，皇帝哥哥有什么话要臣妹转达的吗？”
乾帝那双浅色眼眸静静地看着她，瞬息后愉悦地笑了起来，“嘉善果然孝心可嘉，去吧，带上太医。”
这样，至少乾国没人敢说嘉善公主不孝不悌了。
嘉善公主又福了福方告退。走之前特地看了青松眼，青松便很有眼色的把大人准备的吃食全都打包带走了。
她还没走出大殿，便听到熟悉的女声响起，“启禀陛下，臣女听闻圣安公主的古琴乃天下一绝，便想请教一二，还请公主不吝赐教。”
“哦？不知姑娘想奏什么曲子？”
“南伽国的名曲，《十面埋伏》……”
雅扯了扯嘴角，后面的话已经听不到了。《十面埋伏》她听说过，甚至还弹过，说这是母亲自己编的曲子，也是手把手教会她的，结果没过几年，南伽国便流出不少曲谱，据说是南伽国女帝亲自编的，里面就有《十面埋伏》。
可当时，母亲已经去世了。这曲子她学得很快，也弹得最好，有次乾帝李商言要出征漠北，她特地弹了这曲子给他践行，当时也在，只是不知萧婷儿弹这曲子是故意为之还是巧合了。
不过，萧婷儿这么巴望着出名，自己不帮帮她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