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花厅一瞬的寂静。
荣王死死捏着茶盏，“王妃她定然不会做这种事的，里面恐怕有……”
有误会么？别闹了好不好？！
小公主一张俏脸瞬时阴沉了下来，“皇叔，嘉善虽只是个公主，但好歹皇室血脉，荣王妃好大的胆子，竟然刺杀一国公主！”
荣王面色一变再变，眸色也随之沉了沉，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身上透出一股狠戾的肃杀，“嘉善，本王这辈子很少求人。”
“皇叔，别的事情嘉善还能卖给你个人情，这关系到我的性命，我可是你的亲侄女啊！”她说这个‘亲侄女’时一瞬不瞬地盯着荣王，不肯错过他脸上的半个表情。
果然，荣王微微变了脸色，嘴角隐隐有些讥诮，“亲侄女？呵呵。”
雅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皇叔是什么意思？”
“难道皇嫂没对你说过，你根本不是先帝的血脉吗？”
他果然知道的！
小公主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吃惊，她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像是被吓到了，又像是根本无法接受，“皇叔……你说什么呢……”
“看来皇嫂真没告诉你了，”荣王一扫方才的低三下气，“本来这事不该告诉你的，可嘉善你也该明白，天底下可没不透风的墙，若是陛下知道……”
大人揽住‘摇摇欲坠’的嘉善小公主，一脸不善地盯着荣王，“这无凭无据的事，王爷慎言。”
“这事不难查，本王没必要那这种话骗一个小姑娘。”
雅的手伸到大人的后背，在软腰那儿狠狠掐了把，大人却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似的，安抚性地拍了拍小公主的脑袋，把她狠狠按到了怀里，“王爷想怎样？”
“本王的王妃若是安然，这事就永远烂到本王的肚子里，以后也不会拿这事威胁嘉善跟。”
可这话有多少的可信度，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若是本座不答应呢？”大人带着浑然天成的傲气，冷冷睨了荣王眼，“王爷应该清楚，本座最恨被人威胁了。”
他这幅姿态，倒叫荣王更深信了两分，“不是威胁，是合作。”
屋里的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小公主从大人怀里探出脑袋，眼泪婆娑地望着他，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皇叔，”她抽噎了下，“你知道我父亲……”
看着这张跟刘太后有六成像的脸，荣王也有一瞬的恍惚，到底是曾经深爱的女子啊，有的事情他不想承认，却无法掩盖的事实。
“本王不知。”荣王垂下眼帘，他仿佛一下子苍老十岁，不知道是因为王妃进宫迟迟未出的事，还是因为想起深藏的陈年旧事。
小公主跟大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了眼，她抿了抿唇，继续摆出那副楚楚可怜样，“皇叔真的不知道吗，母后她，母后她……”小公主说不下去了，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滚。
荣王叹了口气，他还记得嘉善刚生出来的时候，皇兄多年无子，宫里那么多嫔妃都无所出，直到刘太后诞下一女。当时举国欢庆，他也在周岁宴的时候见到这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丫头。
穿着千家百户百衲衣，头发扎了个小揪揪，一张肉嘟嘟的白嫩小脸，还有那圆溜溜的大眼睛，即便他当时再恨刘太后利用了自己，当时他也被这个小奶娃萌化了心。
他甚至想，若是这个孩子是他的骨肉，那该多好啊……哪怕被那女人利用个彻底，也无所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荣王才重新睁开赤红充血的双眸。
“你母后她，也不容易吧，”荣王抿了口凉透的茶水，不知道想到什么，怜惜、痛苦、缅怀和嫉恨，“当年的事情本王也不记得了，可你确实不是先帝的骨肉，不过那你也不必担心乾帝发难，这事先帝留了遗旨，就在本王那儿。”
荣王的态度转变地太快。
小公主心头一颤，脸色的惊讶确实实打实的。
先帝一早知道嘉善公主不是皇室血脉不说，还替刘太后瞒着，最最不可思议的是，还留下遗旨。难怪，皇室血脉何等大事，就凭刘太后一个异国的公主，如何隐瞒这么多年！
而且雅吃惊的不仅是先帝，还有这个荣王，方才还拿这事威胁他们救荣王妃，可在他们摆出刘太后之后，突然变了主意。
“你只要记得，你母后永远不会害你，至于那个人是谁，左右你已经是乾国唯一的公主了，想来也不重要了。”
小公主抿了抿唇，见到荣王叹了口气，“皇叔也知道这个要求太为难你了，可她终归为我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多年，嘉善，能不能就帮皇叔这么一回？”
他情真意切的，雅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嘉善就怕皇兄他……皇叔你知道的，皇兄跟母后不和，对我也算不上亲近……”
她看着唯唯诺诺的，微垂着眼帘遮住眼底的情绪。既然乾帝与嘉善公主并不算亲近，为什么还要因为嘉善公主为难荣王府呢？恐怕是乾帝早有对付荣王府的意思了……
荣王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泛白，极力隐忍着什么，“本王知道，他们父子定然容不下本王的……”
三人都没再说话。
大人将一脸迷茫无措的小公主按到椅子里，转身看向荣王，“本座明早便进宫，王妃的事本座愿意卖王爷一个人情，至于事情成于不成，就不是本座能控制的。”
月亮已经爬到了树梢，漆黑如墨的夜空里只有一轮残月，泛着微弱的光，光是看着都觉得寒意阵阵。
勤政殿的皇宫却灯火通明，乾帝李商言坐在上首的龙椅，面无表情地盯着跪在大殿中央，已经跪了两个时辰，瑟瑟发抖的荣王妃。突然砰一声重重放下茶盏。
荣王妃甚至猛地一颤。
这个唯唯诺诺的保养得宜的妇人，怎么看都不像有胆量买凶刺杀一国公主的人。
如果不是知道的更多，连他都会被这幅胆小怕事的模样欺骗了去。
“荣王妃，还是不肯说吗？”
“臣妇不知陛下说的是何事，”她俯身行了个叩拜礼，恭恭敬敬地叫人挑不出丝毫错处，“臣妇根本不知道陛下说的刺客是何人。”
反正那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乾帝就是恨不得杀了她，也得掂掂荣王府。毕竟皇室血脉少，他跟荣王妃交恶也讨不到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