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善小公主自己换好一声竖领淡蓝色夹袄裙，等青松进来时还讶然了会儿，前几日公主还说这竖领的裙子穿着不舒服呢，今日怎么就换上了。
“公主，萧五姑娘求见。”
“萧宁儿？她在宫里？”
“昨日陛下以太后娘娘的名义召了萧五姑娘进宫，现在她便住在欣兰宫。”
欣兰宫……那可是离仙逝的孝尊皇后最近的宫殿，李商言他想做什么？
“公主，公主？”
李鹤雅回过神来，随手拿起一本话本，“礼部那边加笄的服饰送来没？”
“早晨便送来了，公主要看看吗？”
她自然不是真的想看，左右嘉善公主的及笄里也不会出什么事，可惜世间之事，岂是她觉得如何便如何的。
等到嘉善公主及笄那日，风和日丽的，冷意像是一夜间褪却了，积雪融化成了涓涓流水，全都流进了内御河，大殿烧的银炭也撤了一半，宫中连个位份高点的嫔妃都没有，宫里的开支用度全都报到了齐芳宫。
李鹤雅心底不悦，这辈子她可不想再给李商言打理后宫了，巴不得早点及笄嫁出去。
因为是公主及笄，到场的全都是有诰命的命妇，吉服正妆的，看着比前世都要热闹。
前世及笄的场景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父兄都在战场，二叔二婶还有师父作为主人，赞者是萧家嫡女她的好友萧宁儿，有司是她的堂妹如今萧婷儿……
想想都膈应。
作为笄者的嘉善公主就位后，赞礼唱：“笄礼开始，请笄者出东房。”
嘉善公主从东房走出时，忍不住看了眼屋外，这是姑娘家的及笄礼，即便身份尊崇的国师大人也不得观礼。可是她最想看到的人便是季迦叶了。收敛了心神，先拜了首位的刘太后跟乾帝，又揖拜了正宾，落座到正席上。
赞礼唱：“请正宾盥手，请赞者为将笄者理妆。”
因为荣王妃派刺客刺杀公主一事，原定荣王郡主做赞者的，现在变成了太师的嫡次孙女。
嘉善公主脊背挺得笔直，转向正东方向端坐，有司奉上罗帕个发笄，正宾走动她面前，高声吟讼祝词，她平静地注视着面前，感觉到正宾为她梳头加笄，赞者象征性地正笄。
所有的流程似乎跟前世都一样，只是她起身时余光瞥到上首的乾帝，那一脸沉思的模样叫人莫名地心慌。
定了定心神，嘉善公主从有司手中取过衣裙，到房内更换好素衣襦裙，与头上的发笄配套。
外头的青檬忍不住看了眼立在那儿，远远望着齐芳宫的国师大人，“大人歇——”
“她今日必定最美。”
青檬：“……”这话从国师大人口里出来，实在太惊悚了。
“公主自然是……最美的。”她干干笑了笑，以为像国师大人这样的，看上的肯定不是公主的相貌，果然是男人都是贪恋颜色的。
季迦叶没管青檬想什么，两世的及笄，他都不能参加，想想都遗憾了。
“去看看……”
看什么？国师大人该不会想要去窥视小公主的及笄礼吧？她忍不住觎了眼国师大人，却一瞬间脸色大变！
嘉善公主本来就生的娇俏昳丽，一声素色衣裙更是添了几分仙气儿。在场的贵妇一个个在心底感叹，身份尊崇也就罢了，这幅娇滴滴的模样硬是把皇城贵女全都比下了下去，也难怪一直清心寡欲的国师大人也会捧到心间。
一拜，正规礼拜向父母亲。
雍容华贵的刘太后满脸慈爱地注视着她，她果然没做错，她的女儿就该是天底下最最尊贵的公主。她会为嘉善铺好一条坦途，日后无论是谁，哪怕是南伽国那个女皇，她的好皇姐也不能逼迫她的女儿。
“感念母后养育之恩，感念皇兄教导之恩。”
乾帝目光闪了闪，他很早便知道刘太后这个女儿长得不错，却没想到，近距离看竟是如此惊艳。宛若红梅落雪，一眼万年。
二加后，嘉善公主换了身与头上发钗相配套的曲裾深衣。
方才的娇俏中又平添几分成熟，面向正宾，行正规礼。
隐没在人群里的萧婷儿将帕子都捏皱了，身份尊贵就是好啊，无论走到哪儿都是焦点，明明不过是个黄毛小丫头，什么倾城倾国，呵，她也配得！
萧婷儿又忍不住看了眼上首一脸威严的乾帝，她进宫已经两日了，还是安排在离坤宁宫最近的欣兰宫，可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后，都不曾召她过去，都是圣心难测，萧婷儿觉得乾帝的心思简直是海底针。
最后，嘉善公主在赞者的陪同下又一次去了房内，更换上与幞头想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
她仿佛在一个早晨里，就过完了璀璨辉煌的一生。
嘉善公主平静地走出来，接过正宾递来的酒具，跪坐着以酒撒地，又象征性地沾沾唇。有司接过酒具，奉上饭，嘉善公主依旧象征性地吃了点。
正宾唱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爱字孔嘉，女士攸宜……”
“嘉善虽不敏，敢不夙夜抵来。”嘉善公主缓缓起身，正欲三拜，青檬突然冲了进来，“公主，大人突然昏厥！”
她很早便听青釉说起，国师大人身子似乎不大好，经常会咳血，可像这回这样，站在那儿好好地，突然抽搐昏了过去，还是头一回。乾国皇宫太大，大人就站在屋外等着公主及笄礼结束，她所能依仗的人唯有嘉善公主了。
可还没等李鹤雅有所反应，乾帝突然从上首站了起来，“放肆！来人，将这以下犯上的刁奴带下去！”
那些贵妇千金已经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一个个看着嘉善公主的表情都有些微妙，萧婷儿虽然将头埋得低低地，嘴角却微微扬起。闹吧，闹得众所周知才好呢，看这个小公主如何得意。
好好一个及笄礼却被自己的未婚夫破坏了。
可此时的李鹤雅哪有心思管别人想什么，一听到迦叶出事，她整个人就如同掉进十二月的冰洞里，没有一处是温暖的，彻骨的寒意直接凉进了灵魂。
她几乎没有停顿的，一把扯起跪着的青檬，一把将头上沉重繁杂的发簪一扯，飞快地往外跑。
嘉善公主一直是冷静自持的，带着天家与生俱来的威严，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公主慌慌张张的不顾身份。
“嘉善，这是你的及笄礼。”刘太后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却连脚步都不曾顿一下，“母后，我不能看他出事！”
季迦叶，你若是敢给我出事，你敢给我出事！嘉善公主脸上精致的妆容都花了，季迦叶，我不准你出事！
到场的命妇都是人精，面面相觑了瞬息，便不动声色地找理由告退了。皇家的秘辛，哪个没命的敢听！
尤其是余光瞄到台上阴沉如墨的帝王，更是一刻都不敢多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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