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被抛弃的帝王(1 / 1)

长乐宫倒是跟平日无异,万物复苏的时节,依旧比宫里别的地方更冷寂,宫中曾有谣传,这是因为刘太后年轻时犯了太多杀孽,元福扯了下嘴角。

刘太后的确是个心狠手辣的,有的事情也就是他们这些老人知道了,当年的先帝,还真不是个东西。

“奴才拜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陛下……”后头的话像是猛地被人掐住了喉咙,张着嘴却如何也吐不出来了。

唯一的想法就是——这回是真死定了。

不仅是齐芳宫的嘉善公主,甚至连安安分分待在长乐宫祈福的刘太后也莫名消失了,寝殿里只有两个被打晕的宫女,身上的衣服被扒了下来,不知是死是活。

再联想到莫名其妙去护国寺的国师大人,又莫名其妙遇刺,马车跌落悬崖,真的叫人无法不把这些事联系到一起,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国师大人带着公主跟太后,逃了!

可是为什么呢?

旁人不知,元福能不知道吗?陛下瞧上了没有血缘的嘉善公主,可公主却一心倾慕国师……他狠狠怕了下脑袋,还瞎想什么,再不回去复命,他脑袋就要搬家了!

齐芳殿寝殿各种碎瓷片砸了一地,里头有不少是各国进贡的珍宝,年轻的帝王瞧都没瞧眼,全都让人送到了齐芳殿。还有不少是国师大人送来的,一件件都废了不少心思,如今杂碎了,全都一样,扔了一地,毫无价值了。

她弃之如敝屣的,何止是他送来的东西,还有他这个人啊!

年轻的帝王眉眼冷峻,正慢悠悠的,倒了杯冷透了的茶水,喝了口,明明是馨香微甜的花茶,他却喝出了黄连的味道。

李商言一点点冷静了下来,突然微微一笑,好似方才那个发了狂砸了一个寝殿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跟前跪着的几个暗卫,却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活下去。

“说吧,公主去哪儿了?”

湛五脸色一变,方才挨了陛下一脚,她痛得连喊都不敢喊,如今跪在前头,浑身止不住哆嗦,她知道陛下最擅长隐匿自己的情绪,可一旦生起气来,俊朗的眉眼就阴涔涔的仿若暴风雪来临。

“回陛下,属下一直守在寝殿门口,不曾,不曾……”她说不下去了,换做任何人一个人,被泛着冷光的长剑指着,都说不下去了,“属下难辞其咎,求陛下责罚。”

责罚?呵呵。

李商言盯着跪了一地的八个暗卫,握着长剑的手突然收紧,惩罚若是有用的话,他现在就恨不得把这些无用的人一个个捏死!

可他们死了,他的嘉善就能回来了吗?

“说,还有谁进来过?”虽然理智上更倾向那种可能,可心底却控制不住自我安慰,也许,不是她的意愿呢?也许,她是被人绑走的呢?

“只有属下进去送饭,”湛五嘴角流出鲜血,她不懂帝王纠结的心思,成为暗卫的第一天,他们就有只有一个信仰,忠诚。所有只要是陛下问的,她都会如实回答,“属下进去时,公主就坐在床头,不说话,属下以为公主……在闹脾气。”后面的话微不可闻。

年轻的帝王微微眯起了眼,“你说,进来是什么时候?”

“申时一刻。”她顾不住一直淌血的嘴角,从始至终都端着肃容,“属下怕惹恼公主,放下饭菜便出去了,之后也不敢进来打扰。”

年轻的帝王抬起眼帘,一双凌厉狭长的凤眼好似将她看穿,“之后,便再也没人进来过?”

“申时三刻,属下又重新端了饭菜进去,公主似乎睡着了,属下不敢打扰,把新的饭菜放到床头便退下了。”

李商言不再说话,心底却跟明镜似的,恐怕那个时候,寝殿就没人了,而那床上熟睡的,不过是几个枕头。

他突然觉得可笑,原本还是怒火高驰的,如今冷静了下来,只剩满腹地自嘲。

元福正好回来,看了眼跪成一地的暗卫,心中更是叫苦不迭,想都不想就跟着跪下了下去,脑袋砰砰撞地,“奴才罪该万死,刘太后也不在长乐宫。”

齐芳殿突然安静了下来。

意料之中的暴怒却没有来。

可谁都没有松了口气,反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挣扎不抵抗地等着最后的宣判。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久到空气都凝滞了,年轻的帝王才睁开不带情绪的眼眸,“查。”

几个跪着的暗卫面面相觑,知道这是陛下跟他们最后的机会了,慌忙抱拳离开。毕竟白天陛下可说了,公主除了齐芳宫,他们就提头来见。

李商言最后环顾了这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寝殿,冰凉的视线最后停在了黛蓝床幔上挂着的面具上,这寝殿哪一件东西不是价值连城,哪怕就连一个杯子,都足以寻常百姓一辈子的嚼用了。

唯有那个牛头面具,一看便是宫外的东西。这东西他记得,七夕的时候她偷溜出宫,带了这个面具回来,当时那笑容是那样地刺眼,只因为她见到了季迦叶。

呵……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丫头又出宫了几回?

外头有那么多暗卫,那丫头便是插翅也难逃,何况还带着个病怏怏的刘太后,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在这寝殿了。他还要细想,胸口猛地一痛,明明什么伤都没有,刚才一瞬,就像被人狠狠刺了一剑,还不住绞着。

李商言咬牙冷笑,缓缓放下捂着胸口的手,他低低地笑了声,“朕对你还不够好么?嘉善,或是初晴。”

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奉到她面前了,可她接过去扔了不说,还狠狠踩了上去,踩了个粉碎,鲜血淋淋的。

“陛下,湛一回来了。”

李商言嗯了声,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红绳,他回到床榻坐下,无意识地盯着那条鲜艳欲滴的红绳,看着看着,只觉得眼眶又酸又涩,甚至委屈地要命。

“陛下,这是在国师府,”这样的乾帝,即便是一开始便追随在李商言身边的湛一也害怕,抿了下有点打颤的嘴唇,“找到的。”他微微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脚尖,压根不敢去看双眼冒着红光的帝王。

何况他呈上去的东西一样要命。

本来陛下就像是被搁在火上烤,如今还被人添柴加薪,这火越烧越旺,等到后头,受罪的还不是他们。

第175章、其心可诛

“是什么?”声音干涩地厉害,自夜半从齐芳殿回来后,陛下就是这幅样子,盯着窗外冷月,湛一一开始还不明所以,后听湛六说,好几个失职的暗卫被带到了暗室。

他第一个想法便是公主出事了,再想到自己手上的烫手山芋,即便是他都想爆句粗口。

“属下查了整个国师府,国师府很大,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额,”亲眼见着自家主子因为他这番废话沉了脸,赶忙补救,“不过有个院子一直锁着的,里头就一间屋子,还布了阵法,属下进去看到这些……”

湛一小心翼翼呈上自己找到的东西,罕见的,他那张布满刀疤的脸竟能看出忐忑恐惧,无意识地吞了下口水,“其实,还有很多……”不过那些东西,他真心希望陛下这辈子都见不着。

李商言面无表情地扫了他眼,接过那两幅画,摊开,是初晴的仕女图,画的惟妙惟肖的,不难看出作画人的深情。

湛一低着头,那屋子的东西,他看了都害怕,谁能想到乾国的国师既然有胆觊觎孝尊皇后!这两张还是正常点的画,一想到那屋里不堪入目的画像,还有各式各样大大小小孝尊皇后的模样的玩偶……这龌龊的心思,简直其心可诛!

不冷,他还是打了个哆嗦。

“还有吗?”乾帝的声音平平,无人可以窥探他心中所想。

湛一硬着头皮,沉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听到他们陛下说,“走,去看看。”

湛一连死的心都有了,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拦。心底早就把野心勃勃的国师骂了几万遍,什么人不好肖想,竟然肖想了孝尊皇后,藏着掖着这也就算了,还敢如此直白,甚至还拐走了小公主。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自家陛下也是蛮可怜的,小公主似乎不会知道国师对孝尊皇后的肖想,还一门心思地扑了上去,想想还真是,唉,真是一团乱账啊。

他那张斑驳的,凶神恶煞的脸,罕见的,有些惆怅。陛下不言不语,跟在后头的他还能自嘲,反正他这么丑这么吓人,这辈子成亲是无望了,倒也不用受这相思苦了。

乾帝出宫,除了湛一,没叫任何知道。他心底有种不安地想法,总觉得要亲眼看一下,才有答案。

国师府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原本国师就不喜人多,除了近身伺候的几个人,剩下的就是洒扫的小厮,听闻国师跌落悬崖的消息,也不管是真是假,卷了几样值钱的东西,一个个全都跑了。

“怎么有狗叫?”

湛一现在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多讲,擦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轻声道,“是国师、不,是季迦叶养的流浪猫狗。”

季迦叶倒是会讨那个欢心的。猛地想到前世初晴养的那只浑身雪白的狗,李商言目光闪了闪,倒也没说什么。

“湛一,你不必如此的。”

“属下不明白?”他依旧装傻。

李商言扯了扯唇角,“不管怎样,只要她还活着就够了。”只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才会明白,只要她还好好地活着,哪怕是背叛,哪怕是畏惧,他都有机会,让她重新爱上自己。

湛一干巴巴地笑了下,根本没细想乾帝的话,反而觉得陛下这么说还不是没看到那屋里的东西,若是瞧见了,还不……把季迦叶剁碎了喂狗。

“陛下还是自己进去吧,里头倒是没有危险。”

有几幅画实在露骨,虽然他对自己主母没有半点不该有的想法,但不能保证自家主子看到那些图画后,拿他撒气。

乾帝不置可否,轻轻推开了那扇门,其实他也有些好奇,外有那么多阵法暗器保护的屋子,究竟藏了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窗户都有黑布蒙的严严实实的,外头又是黑夜,没想到这里头竟然亮得晃眼。小小的屋子被五颗夜明珠的光照得如白昼,狭长的凤眼先略过墙上一幅幅挂着的画,猛地,他的脸彻底阴沉了下来。

原以为,这些画里的内容都跟湛一带回来的一样,将含蓄的深情都融入到了画中女子的一颦一笑之中,呵,好一个含蓄!

季迦叶,你好大的胆子!

李商言很早很早便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是流落民间的皇子,当时皇室式微,财阀世家把持着朝政,弱冠之年的他便能端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游刃有余地行走在那些老狐狸之中。

如今,却因墙上的数十幅画像,他气得浑身都哆嗦,握紧的拳头发出咯咯响声。

还有什么比发现自己深爱的妻子,被别的男子臆想更难以忍受!含蓄流露神情也就罢了,这一幅幅,画着的分明是男欢女爱,只有夫妻才可行的敦伦,而里面的女子无一不是他的发妻,男子却画成季迦叶自己的模样。

季迦叶!朕定叫你生不如死!

紧咬的牙齿发出咯咯声响,似是要将那人生吞活咽了。

季!迦!叶!

李商言控制不住自己扫了眼那一个个及肖初晴的人偶,最后停在一个可以说有九分相像的人偶上,胸中气血泛疼,浅色的双眸被血丝浸地通红,即便穿着华贵的龙袍,却没有天子的模样,反而更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当时带兵在外,突然听闻了初晴逝世的噩耗,第一个想法就是不信。

他的初晴,又不是寻常的闺阁女子,她从不让自己受委屈,也没人能叫她受委屈的,何况他刚收到御医的信,说初晴怀有身孕,他们要有孩子了,他要当父皇了!当

时看着那封信,他都能傻呵呵地笑了半个月,夜夜抱着那个封信入眠。

怎么可能,死了呢?不不不,绝不可能的!

好在当时城池已经攻下来了,留了两个将领善后,他带着一身血腥回了皇城,一路上都想着如何惩治那些乱传话的人,想着把他们大卸八块还是五马分尸,他的皇后,他的初晴,岂是胡乱攀附地的?

然而,盯着那具安详的尸首,他脑海里只剩一个想法,初晴,求求你,不要吓我,求求你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我的命。

年轻的帝王边哭边笑,抱着尸首去求了乾国的国师,那是他生平头一回主动求人,他就是想留初晴在身边,永远地留着,即便只是一具冰冷的尸首,他也能给焐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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