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言宁愿她打他骂他发脾气,而不是这样,平静地对他说,我的一切,与你无关。
他有时候也想找个问问,问问老天,问问自己,问问她,他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又究竟做错了什么?
“怎么会没关系呢,你是我的命啊苒苒。”
李鹤雅轻笑了声,视线直直地落在头顶素朴的帷幔上,“你回去吧阿言,你不该来这的。”他应该回去,回到乾国,继续做他的文韬武略的帝王,而不是穿着百姓的穿的粗布短衣,来找自己的。
“我带你一起走。”并不是问句。
李鹤雅干脆闭口不言了,反正不管她说什么,李商言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苒苒,我发誓,日后唯有你一人,永不纳妃,永不负你。”誓言没经过脑子就出来的,但话出口了,他反而释然了。说出来就好了,后宫三千佳丽左拥右抱的日子并非他所愿,他只是想守着苒苒,守着她一个人就好。
可惜,怀中的女子表情太淡然了,淡地连丝表情都没有,叫人莫名恐慌。
“苒苒,你不信我了吗?”
“李商言,你觉得我这样苦吗?每个人都能伤我害我,每个人都在怪我,你觉得我这样是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本来是尊贵的皇后,尊贵的公主,只要享乐就行的,不必去军营,不会受伤。”
“可是阿言,你跟那些人所做的,有什么不一样呢?”
“你觉得我是你的皇后,你就可以辱我逼我,你有考虑过我的意愿吗?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即便你是皇帝,你也不能让所有都顺着你的心意来吧?阿言,咱们走到今天,跟任何人都无关,怪只能怪我们二人罢了。”
说完轻轻咳嗽了声,喉咙又有些痛了。
因为情绪激动,她的胸腔剧烈起伏着,这个时候,身上那层绿油油的膏药也没那么难接受了,在昏暗的光线里,反而显得脆生生的,有点可爱。
“……这样对我不公平苒苒,你知道,我离不开你了。”
“你要的公平,我给不起。”
他说不公平,那么她呢?她又跟谁讨公平去。
谈话没办法继续进行下去了,换做任何一个人,李商言都能让他死个千百回了,唯独对着她,他舍不得啊。苒苒是他失而复得珍宝,恨不得抱到怀里亲一亲,宝贝地不能再宝贝。
他沉默许久,李鹤雅也不再开口。
昏昏沉沉要睡着之际,听到他说,“苒苒,那至少,你要随我回去把伤养好了,你一个人在这,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我不放心。若你真的想帮南伽国,”他顿了顿,好像后面的话要下很大的决心才说得出口,“日后我放他们一马也不是不行。”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将国家大事这么轻易地许诺出去,李商言想都没想过。可有什么办法呢?他的宝贝,他的小乖,就要护着这个南伽国,若是自己不顺着她点,她就不要自己了。
李商言受够了没有她的日子,多一天都会疯。
李鹤雅轻轻笑了笑,她转过身,光洁娇俏的小脸,黑发铺散在肩上,就像从海里游上来海妖。
“你看阿言,你问都没问过我,就帮我做决定了。”
“那你想我怎样,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李商言瞪大了眼,模样很凶,但细看又会发现凶狠中还夹了几分委屈。
李鹤雅觉得他这质问负心汉的语气很搞笑,明明当时是他将她推出去的,明明是他李商言想知道南伽国的后手,把她当做鱼饵扔出去的,现在却跑来问她,做出一副非她不可深情样。也幸好是如今的自己,倘若在前世,她会伤心会难过吧。
他大概不知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事由得他后悔,又由得他重来的。
“阿言,我不走。”
“就因为那个季貊?还是说,你想要南伽国女皇的宝座?”
李鹤雅目光一凛,幸好垂着视线他没看到,南伽国女皇的宝座她不想要,她要的是南伽国的兵权,一个足以跟乾国相抗的兵权。
“与你无关了。”
又是与他无关?
李商言强压着涌到心口的暴怒,怒火压得太久了,反而扯出一抹冷笑出来,“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走的时候还不忘将空碗端走,床幔放下,一切就像没人来过一样。
没过多久,吱呀一声,房门又被推开了,床上没有被子,她这么继续躺在上面也不成样子,干脆抓着铺在床上的褥子,将自己整个包了起来。
季貊掀开帘子,就瞧见裹得跟个蚕蛹似的李鹤雅,不由得乐了,“呦,感情还挺好玩呢,你药都是我上的,现在害羞什么,起来吃东西了。”
他没照顾过人,能亲自端吃的进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哪里想得到李鹤雅此时根本爬不起来。
“我说你——”
声音突然没了,李鹤雅盯着从他身后出来的李商言,张了张嘴,又觉得这样才是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李商言啊。
季貊先狠狠地瞪了李鹤雅眼,然后面无表情地盯着一身布衣的李商言。
李商言竟然来南伽国了,他也不怕死,最厉害的是,他国巫府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厉害,当真是厉害。
“我知道你想对我用蛊,不过很抱歉,我带了帝王蛊。”
帝王蛊,如其名,不仅是傀儡的唯一克星,还能压制所有的蛊虫,只要有帝王蛊,即便是最厉害的养蛊人,也休想往他身上中蛊。
早知今日,当初他绝对不会脑发热,将帝王蛊给李鹤雅的。果然,女人就是个祸害。
想到这里,季貊眯了眯眼,看李鹤雅的目光越发不善了。
“你以为,出了我国巫府就没事了么?”
李商言也挑眉,“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国巫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说完,眼底划过一丝狠戾,眼眶微微泛起红。
这样的眼神李鹤雅在李商言的眼底看过太多,每次他要惹恼了他人的性命时,都是这幅神情,抬手间就会置对方于死地。
“不要——”她突然开口,因为着急,声音尖锐,甚至想挣扎着起来,牵动了未愈的伤口,疼的李鹤雅直抽气。
被点住穴道的季貊皱了皱眉,李商言是干脆将人扶了起来,神色却更难看了,“李鹤雅,你若是敢为他求情一句,我立马要了他的命!”
这是第几回了,她为了别的男人失态,连身上的伤都不顾了,真的恨不得把这没心没肺的东西弄死了!
“我不替他求情,我是为了我自己。”
“你若是真要杀他,他奈何不了你,却不代表他会放过我,只有一个帝王蛊,你那时候会救我吗?”
李商言刚想说会的,李鹤雅眉头一皱,突然有血从嘴角流了下来,眼睛猛地睁地圆圆的,又突然昏了过去。
苦肉计,永远都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