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言他明明知道她娘亲是怎么死的,她娘亲被传得在神乎,也只是一介女流,她以女子的身份替李商言打江山,最后战死沙场,连具尸首都没有。那些图纸是她母亲毕生的心血啊,她虽也敬佩瑶溪郡主,佩服她牺牲为国的大义,这不代表她同意将母亲的遗物给杀母仇人。
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时脸色铁青。
“我要见见你们的夫人。”
那侍女脸上分明是不耐,她嫌李鹤雅多事,明明就个阶下囚,还敢提这个那个的要求。
再说,他们的夫人哪里是那么好见的。
“夫人事情不少,恐怕没时间见公主。”
李鹤雅抬起头,用平静无波,不带任何情绪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直到将那个侍女看得眼神躲闪了,她才淡淡道,“我就在这,见不到她,我不去配药。”
那天泽国皇帝眼睛还在流血,火枪跟别的兵器不一样,单单几味止血的伤药敷着,别说治好眼睛了,他就是性命都要不保。
也不知那个皇帝哪来的自信就这么拖着。
“公主不要得寸进尺了!”
“你奈我和?”
当年瑶溪郡主去和亲,李商言还只是个位置不稳的太子,他们刚定亲,夏国公府是他最强力的后盾,他们把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度存在他身上,他却用他们夏国公府的东西讨好外敌,李商言是有多大的脸啊!
一个个都说她是卖国贼,可李商言的所作所为又比她好到哪去?
至少她凭的还只是自己的微薄之力。
“公主这是嫌太安逸了是吗?”天泽国皇帝粗狂的声音传来,他的左眼总算不流血了,只见眼睛那儿黑乎乎一片,正如李鹤雅所料,只是用了点伤药。
毕竟这人从那么多兄弟中厮杀出来,最后登上了那个位置,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总以为男人受点伤不算什么,也觉得这次伤跟以前一样,顶多只是没了只眼睛,他只要报仇了就行。
李鹤雅看了他一眼,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地攥着,她需要用所有的力气压制杀母之仇的恨意。
“怎么,公主倒成哑巴了。”
“当年瑶溪郡主和亲,带了多少份图纸。”
对方有些狰狞的脸盯着她,仿佛在看她从哪儿得来的勇气,敢这么自己说话,这分明是不要命了呀。
“乾国的女子都是这样吗?”
没脑子,不会申时多度。
李鹤雅笑了笑,“说的好像我对你尊敬点,你就会放过我似的。”
落到天泽国皇帝的手上,她就没想过活着出去,至于治好他的眼睛?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只不过,她要死的有价值罢了。
“不错,看来也不是很蠢。”至少比她要聪明点,嗯,胆子还要大。
“不过死法千千万万种,公主也不想死的太难看了吧?”
“死都顾不得了,死地再好看有什么用?”她不想一直被带偏,又重新问了遍,“除了折云梯跟攻城车,还有什么?我想你也没必要骗我一个手无寸铁死期将至的女子吧?”
其实,她倒跟希望听到,是瑶溪郡主自己偷了图纸,而不是李商言擅自做主给她的嫁妆。
“还有床弩。”一个清脆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收到侍女来报的瑶溪郡主匆匆赶来,她有些厌烦地扫了眼不知死活的李鹤雅,“公主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她和亲到天泽国已经六年,这六年,乾帝从未给她传信派她做什么,每年唯一一句话就是让她保全自己,什么都不必做。
所以她也懒得争宠,懒得去查探什么,天泽国皇帝也不是傻子,什么机密要事也是瞒她瞒地死死地。她只要日复一日等着,等着言弟攻下天泽国,等着天下大一统,她就能重回故土了。
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言弟会求自己保全这个通敌叛国的公主。
李鹤雅看着她,眼底再也没有半分的敬意,只剩化不开的冰寒。
“我记得,这些都是夏国公夫人所创,郡主和亲的时候,国公夫人已仙逝多年。”
“什么叫夏国公府的东西,这些难道不都是乾国的吗?”
李鹤雅身子微微哆嗦着,她的声音在发颤,“好,是乾国的,那怎么到了天泽国?”
“我和亲的嫁妆,”瑶溪郡主从不用那些自称,她对谁都冰冰冷冷的,似乎谁都不放到眼里,却又意外地好脾气,“这个和公主没什么关系吧?”
扔下这句话,她袅娜走到天泽国皇帝的身边,轻轻抓着他的袖子,“陛下,您伤势未愈,还是先回去休息。”
天泽国皇帝看了眼故作温柔的瑶溪郡主,又瞧瞧丢了魂似的嘉善公主,越发觉得乾国的女子有趣了。
哪里像他们天泽国的女人,一言不合就拔刀,有的女人甚至比男人还凶狠。这种心里藏了事,一点屁大的事都能抑郁的女人,在天泽国是活不下去的,除非她男人很有本事护得住她差不多。
“晚上过来用饭。”
用饭用饭,野蛮人就是野蛮人,想到每回跟天泽国皇帝一块用膳的时候,满桌子大块大块的牛羊肉,她的笑容微微一僵,但还是忍了,“好啊。”
总算把人给哄走了,瑶溪郡主回头看了眼还跟个木头似的李鹤雅,真的气不打一处来,“都这个时候了,公主能不能清醒点。”
李鹤雅像是猛地被人抽干了精神气,那双熠熠生辉的美目都黯淡了下来,她哂笑了声,她倒宁愿自己不要这么清醒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当真以为他不会杀你吗?!”
李鹤雅知道她误会了,但从始至终她都是淡然的,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淡然,“李商言为什么把图纸给你做嫁妆……”
李商言?
瑶溪郡主反应了会儿才明白李鹤雅说的是乾帝李商言,倒吸一口凉气,她还真没想过这个皇家公主会这么大胆,竟还敢直呼言弟的名讳,“公主问这些……”
“告诉我!”
她的声音很大,死死地睁大了眼,看着有点吓人。
瑶溪郡主朝后退了步,那张冷冰冰的脸也带了怒容,“怎么,公主以为人人都与你一样吗?当初夏国受伤,夏世子年幼难以担大任,乾国又国库空虚,只能靠我一个女子和亲求两年安稳。公主还真看得起我,真以为我一个挂名郡主,一个没实权没子嗣的贵妃,真能左右陛下的想法吗?”
天泽国跟乾国保持了两年和平,这两年互通贸易,便是连小摩擦都没用,他们真以为这都是她的功劳吗?
当年和亲是假,为这些图纸才是真的吧。也只有李鹤雅这种不谙世事的公主以为,和亲真的能改变什么,从始至终,她都不过是个附加的条件,她从不敢越矩,更没有奢望过。
李鹤雅狠狠闭上眼,眼泪顺着面颊淌下。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委屈,觉得自己牺牲大了,那她的委屈又要跟谁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