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皇柒提起回苍梧郡这件事,让如音想起了自己早前的那个打算。
所以当时她并没有答应他,只说刚从广元郡回来,先在王府休息几日。
坐在茗幽阁她自己的房中,手里是一个小包裹,那其中,原本是她早就准备好的,等离开王府之后要用的东西。
简单换洗的衣物,银票,还有那把银制小匕首,以及一些备用的药物和她自己做出来的一些花露。
曾经的她一心想着怎么寻找时机离开这个王府,然而现在——
是从在围场寻找御皇柒开始吧,她才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是那么地着急担心他,后来终于找到了他,看着他重伤昏迷在自己跟前,才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纺。
她是真的有想过要好好跟他一起,最近这几日,他对她很好,虽然从没有对她说过什么关于表达感情的话,可是那种心照不宣,应该不会假,她心里有他,他心里,也是有她的吧。
现在的他对她很好,她几乎就要迷失在这种温柔与温暖里,可是,御景煊的事,提醒了她。
本来她就不是一个喜欢被束缚的人,她喜欢自由自在,云淡风轻的快活日子,曾经还在那个现代世界时,她就是个比较独来独往的性子,喜欢安静的研究花草,安静自在地生活。
皇宫,并不适合她,这王府,跟皇宫毕竟是有关系的,御皇柒终究是皇帝的儿子。
是御景煊的事提醒了她,她与御皇柒在一起,势必就是跟那个皇宫,跟皇宫的那些人有所牵连,断不了。
时不时地被召进宫里,表面大家谈笑风生,暗地里各有心思,她不喜欢这样的勾心斗角。
而最最重要的是,御景煊是御皇柒的二哥,他是太子,当今皇帝跟前最得宠的人,往后等皇帝退了位,他便是那天下最至高无上的人。
御皇柒本就不受重视,可终归还是皇家人,他在梁宁为质十载,好不容易回来,再淡薄,也该享受一些亲情的温暖。
她突然觉得,如果没有她,他是不是可以跟他的亲人相处得更好一些,至少,御景煊不会对他有芥蒂。
如果御景煊对她不是三分钟热度呢,他真的执着了呢,今日在宫里,如果不是陵绝赶来,往下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完全不敢去想。
那么下一次呢,只要她与御皇柒在一起,就总会有避不开御景煊的机会,下一次,没有了陵绝相救,她会落个什么境地……
现今有眼色的人都是站在太子御景煊那一边的,即使真出了什么事,最难过,最难堪的莫过于御皇柒。
他不该承受这一切。
月亮又已经升上了深蓝的天幕中,几点寒星点缀。
她离了桌案,站在窗前想。
御景煊的事,她不能也不想对御皇柒说,可并不是这样就能避免还有什么事情再发生,想来想去,似乎,离开是一个最好的办法。
“静悄悄地,在想什么?”
夜色中突然响起那并不陌生的淡漠声音,她的目光从手中包袱抬起,看向窗外。
什么时候,一道青衫锦袍的身影倚着窗边,抱着手臂看着她。
月光下那人的眉目清俊,如音一怔,突然想起来:“你来了——”
“你等等。”
她转身往里去,手中小包袱随手搁在桌案上,走向自己的梳妆台,拉开小抽屉找了找,不一会拿了件物什握在手里,走回窗口。
“喏。”
她白皙的手掌中躺着一枚通体泛着荧光的夜明珠,给窗外的人递过去。
青衫锦袍的身影看着那夜明珠一笑:“倒是爽快。”
说着便伸手过来接了。
“那个是什么?”他的目光朝向屋内的桌案上。
如音转头随他看去,是刚才自己一直抱着的小包袱,她没说话。
“嗯,是我不该多问。”
“好了,谢你借我这东西,用完了我自当奉还。”
看他转身要走,如音忍不住开口唤:“微生——”
那身影听到这一声唤,背影一怔。
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唤过他。
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而且他帮过自己很多次,如音对他有种亲近的心,喜欢与他说话相处,便不自觉唤得亲昵了些,她,心里认定他是朋友。
夙微生转回身,挑眉。
如音感叹,若不是早知道他是女子,看着那些神情举止,真的跟男子一般无二,这真不是装就能装得像的,看来,他说他从小就被当成男子养,是不假。
“我……我心里有点闷,你要是不赶时间,我们说说话好么?”
她的心中烦躁,然而身边并没有什么可说话的人。
来到这个世界,真正与她亲近的,是御皇柒,陶衍,雁还,夙微生,还有画玄朗。
雁还毕竟心思单纯,如音有些话不方便与她说,说
tang了,估计雁还也不能懂。
而另外的,陶衍是她熟悉的,但并不是可以说心里话的人,画玄朗是哥哥,对她好,可毕竟是男子。
御皇柒……与他相关的事情,她又怎么能跟他说。
唯有夙微生,夙微生本身是女子,她可以没有顾忌地亲密,而且认识相处下来,夙微生在她心里,是个很有能力很厉害的人,心思敏捷,做事利落,她心里的烦恼,想要与这样一个朋友说说。
“唔,这大晚上的,我不赶时间。”
这是如音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夙微生点头。
他的脸依然是淡漠的,可如音觉得,他或许只是习惯了以这张脸示人,其实他对人很不错,至少对她就是。
“要不你进来吧,这样,有点怪……”
她示意他进她房里,不然一个窗里一个窗外,说话真的挺奇怪的。
夙微生也不扭捏,直接翻身入了窗内,如音跟着把窗子关上,往里走,示意他来桌边坐下,拿了两只空杯子,倒上两杯茶。
夙微生环视一眼这个房间,古朴雅致,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
如音将茶水递过来,他便不客气地接了喝。
“我……我要是想请你帮一个忙,有点棘手的,你、你会答应么?”
如音踌躇了之后才说出,赶紧又补了一句:“如果能答应,你还想要我这里的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都会给你!”
“你这表情,看来这件事不是棘手那么简单了。”夙微生睨着她。
“嗯……是。”
如音点头。
“先说说——”
他一口将杯里的茶水喝尽,如音赶紧殷勤地又替他倒满。
“我如果想离开王府,你能帮我吗?”
如音说完这一句,能感觉自己的胸口心脏跳得很快。
这是她第一次将这样的想法告诉别人。
夙微生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眸看她:“这离开指的是?”
如音抿抿唇:“只是我一个人离开,不告诉王爷我去了哪儿,从此离开王府,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
“你跟王爷怎么了?”他蹙眉。
如音摇头:“没,我跟他没什么。我只是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很早便有这个想法了,只是我一个人有点难。”
她看着他:“可以么?”
夙微生的目光落在她那个小包袱上,明白了那其中是什么。
“你可想好?”
他什么都没有多问。
如音咬唇,半晌认真地点头。
夙微生手里茶杯轻轻摇晃,没说话,像是在沉思。
当这样一件事情终于说出口以后,如音的心意好像更能确定了一些,她只是期盼地望着他。
或许她只告诉他,就是因为知道,只有他可以帮到她。
“你只要帮我离开王府,带我离开远远的,往后的路,我自己走。”
“夜明珠你拿去,我这箱子里还有些别的东西,你看看——”
她起身去翻那只深红色的大木箱,木箱很精致,是当初画如音嫁来王府的时候画府给她陪嫁的东西,珍奇异宝都不少。
捧出来很多宝贝,全都放在桌案上让他瞧。
这些,她也用不上。
夙微生望着那些物什,其中不乏现世难求的珍宝,可见镇国大将军真的很疼这个小女儿。
“那为何不回镇国将军府去?”
“我已经是嫁出来的人,回去不合适。我不想留在王府,可我也不能连累了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事情能两全?”
“容我想想。”
他沉思良久,只淡声一句。
如音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可她明白,这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小事,点头:“嗯。”
“可是,能尽快么?”
“你便那么着急?”他望着她。
好像之前她与御皇柒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走就要走,还这么急。
如音心中怅然,不快点,继续拖,估计就更不想走了吧……
看她神色坚决,他起身:“此事非同小可,我明天给你答复。明晚此时,我会再来。”
说罢他放了茶杯,拉开门走入院中的夜色,没多久,便不见了踪影。
如音关了门回到桌前,看着那些珍宝,目光出神。
事情说出来,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不能收回。
她能做的,便是等着夙微生给她带回消息了……
-
皇宫
御膳房内,熬药的侍女看了看瓦罐中的汤药,估摸着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好,盖上盖子,走了出去。
人刚走,一道矫健的黑色身影从屋檐上翻身下来,旋身入了御膳房中。
p>灶上的瓦罐冒着薄雾,其中的汤汁微微地噗噗作响。
黑衣人蒙着面巾,浅浅勾勒着那俊美的五官,露出的一双眸深邃如墨,其中却只有冷意。
他从衣襟内拿出一只白瓷小瓶,另一手揭开药罐的盖子,一阵雾气弥漫开来,有些冲眼睛。
他却只是冷漠地将白瓷小瓶中的液体倾倒了几滴入药汁中,然后盖上盖子,捏着白瓷小瓶退出御膳房,施展轻功上了屋顶。
不稍一会,刚才离开的侍女返回,将厚布巾抱着药罐,从灶上移开。
然后将药汁倒入碗里,放进托盘端了出去。
黑衣人俯在屋檐上,看着那侍女端着托盘穿过回廊,往太子的寝宫去了。
……
“娘娘,药熬好了。”
东宫,太子寝殿内,侍女端着托盘恭敬站在门外。
施玉莹亲自过去接了,道:“下去吧。”
侍女应声说是,退出殿外候着。
施玉莹回到床榻边,床榻上躺着的男子双目紧闭,脸色,唇色都有些白。
将药吹凉一些,放在床边几案上,她道:“殿下,先把药喝了吧。”
她的声音温柔,双目紧闭的男子微微蹙眉,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扶着他起身,他只是微微一动,就觉得体内气血翻涌,不禁蹙紧眉。
却不能让施玉莹瞧出太多端倪,强忍着。
将碗端过来,施玉莹勺了一勺轻吹了吹,递到他唇边。
这汤药原本是御医开的方子,只是她不知道已经被张吉换过来,因为御景煊不是普通的身体不适,而是受了内伤,这件事却不能让外人知道。
今天出现在东宫的那个神秘的戴着面具的人,将如音带走的人,点穴的手法与寻常练武之人的手法不一样,张吉当时并未看出,一心想为他解穴,却不料解了穴却也让他伤了筋脉。
此刻的他身子疼痛,在施玉莹面前还得掩饰。
一口口喝下那汤药,他心中想的依然是白天发生的事情,并未发现汤药有异。
施玉莹一脸担心,想了想,轻声问:“殿下……今夜,今夜就让玉莹在这儿照顾您,好不好?”
御景煊回神,看着面前的她,脑海里却全都是白天他亲吻那女子带泪的脸颊时的情景。
如果此刻在自己身边侍候的是她——
稍一动心念,胸口便一阵燥热翻涌,有腥甜之气梗在喉间。
好毒辣的手法,竟然让他受如此诡异的内伤,他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心内怒火却发作不得。
“殿下——”施玉莹还期盼地望着他。
这时的他无心应付她,烦躁地轻嗯了一声,算是应允,便靠着床头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施玉莹脸上显出高兴之色,将空碗搁在一旁,去给他拉好锦被。
待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突感有人爬上了床,小心翼翼地躺在他的身边。
那脂粉味让他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他没有理会。
一只手臂却迟疑地伸了过来,搂上他的腰腹。
一道香软的躯体也靠过来,挨着他。
那触碰让御景煊突然小腹一热,他翻身向她,身下的女人一脸渴望,呼吸轻喘。
他知道她不是那个她,只是,白天那被人打断的事情让他满身燥热,顾不上身体不适,便低头去亲吻。
他吻她的脸,就像是白日他吻着那个她——
施玉莹的手搂着他的颈脖,贪婪地享受着。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白日的时候,只差一点点……
他疯狂地吻着她的唇,彼此纠缠,又扯开她的领口,低头去吻她的胸口。
施玉莹正享受着,娇喘着,突然,身上的男人停了动作,一动不动。
她低头一看,惊叫:“殿下!”
只见御景煊手紧紧抚着胸口,紧皱着眉,一直努力压制的腥甜还是涌上来,唇角漫出血渍。
他竟然一动情,身体就会剧烈疼痛,怎么会这样?!
面前的女子衣衫不整,他伸手挥开,倒在床上。
“传太医,赶紧去传太医!”
施玉莹拢着衣裳跑下床,去到门边对外头候着的侍卫急声道。
-
翌日
如音才起床不久,正在用早膳,雁还进来请安。
“雁还,我不是说了,你好好休息,这边有人侍候的。”
“小姐,奴婢已经无大碍了,可以当值。”
雁还笑着道:“刚才王爷命人送来了一些东西,特意吩咐等小姐您起身了再给您过目。”
御皇柒给她送东西?
“是什么?”如音疑惑道。
雁还出去了,不一会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女,两人一起抬着一个小木箱。
p>那木箱是暗红色,一尺来宽的方形,箱子表面有鎏金线条,嵌着宝石,看着很精致。
如音让搁在桌上,然后雁还便替她打开。
看到里面的东西,如音一怔。
“哇,好漂亮的珍宝!”雁还已经禁不住惊呼起来。
“小姐,您看看,这些东西都好美——”
雁还扯着她看,如音上前,看着箱子里那些裴翠珍珠,宝石玉器,无不是精工雕刻,价值连城。
她终于第一次明白了以前看书里描述的那种,什么叫“打开箱子金光闪闪”,晃得她眼前都是一片金光。
“这是做什么?”她不禁问。
“启禀王妃,这是王爷让送过来的小礼物。”两侍女也不多说,送来东西便退下了。
如音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一件,是条珍珠项链,粒粒莹润饱`满,光泽柔和,对着镜子在颈脖上一比,衬得人的脸色更白皙动人。
他为何突然送了她这么多的珍宝?这些还叫做小礼物吗。
雁还还在惊叹,如音已经放下珍珠链子,将箱子合上,从梳妆台上的小抽屉里拿了好些白瓷小瓶,抱着便朝外面走去了。
“小姐,小姐您去哪儿——”雁还赶紧跟上。
……
倾云轩
如音过去的时候,正好门口走出来一个人,是个身形颀长的男子,看着跟陶衍年级相仿。
那人对如音微微一颌首,像是淡淡笑了笑,便往外走出去了。
这是如音第二次在倾云轩这边看到这个人,不知道什么身份来历,但是看着,像是为御皇柒办事的人。
她也没再多看,转身进了屋内。
书房中只有御皇柒一人,正垂首将一页折起的信纸放入信封当中,封了蜡印。
听到脚步声,他抬首,便看到如音怀里抱着些什么,正走进来。
“你差人给我送去那些做什么?”
她往他走来,手里拿着的东西也放在他的书案上。
当啷微响,他看到是她平常喜欢带上身的那种白瓷小瓶,好些只。
“那些本是父皇赏赐的珠宝,在这七王府中,自然是给你的。”
他伸手将她拉过来,坐在他身边。
如音倒是一时接不上话,确实,那种东西御皇柒怎么会用,只是,突然一下子都给了她,她也是觉得有些意外。
“可我也用不上,不如,我让人送回来吧,还是放在你这里。”
如果她走了,那些东西她也带不走。
“这些是什么?”御皇柒没有继续那个话题,目光看着她摆在他书案上的那些只白瓷小瓶。
“这些都是我制的花露,配方都不一样,味道也不一样。”
如音拿起其中一只,打开塞子,一阵清冽的香气扑鼻,她道:“这个绿色的,心情郁结的时候可以闻闻,可以缓解燥郁。”
御皇柒看向那瓶子里,果然是翠绿色的液体。
放下,她又拿起另一只,打开,这次的香味是一种淡淡的清甜:“这个红色的,感觉心里不安的时候可以在身上抹点,能消除紧张不安的情绪。”
御皇柒的眉渐渐蹙成一个浅浅的川字。
她又再拿起一只,打开,这次的香味非常清淡:“这个紫色的,可以帮助入睡,睡不着的时候可以用用——”
她似乎想一瓶瓶给他解释,他不是不愿意听,可此刻,他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为何突然来跟我说这些?”
她在王府里没事干的时候喜欢研究花草制作香露什么的他是知道的,只是,这突然抱着一堆跑来找他,像是有什么事。
“……我,我就是想送你。”
如音看着他。
“东西做出来总是要给人用才有意义的嘛,这些都是我送你的。”
她在现代就是个调香师,自然知道很多与香味有关的东西。
其中有一门芳香疗法,就是通过给人嗅闻某种特定的香气,而产生类似药物能达到的作用,比方刚才她给他列举的那几种。
药物副作用比较多,植物的芬芳确是纯天然,有时候效果比吃药还好。
御皇柒的身体多有病痛,也不知道他到底吃过多少种的药,可以的话,这些香露留在他的身边,还能用上一用。
御皇柒没说话,只是望着她,那双墨色深邃的眸中,似乎有些不解,还有些不悦。
他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对劲。
如音是因为今天收到了他差人送去的那些珍宝,才想起来该把这些香露给他的,香露她会做,以后想什么时候做都可以,但是,她走了,他就没有了。
夙微生说今晚还会再来,告诉她她的提议可行还是不可行,可她心中隐隐觉得,以夙微生的能力,应该是有办法的。
所以,她现在,此刻,
算是开始跟御皇柒交代一些事情,或者说,给他留下哪怕一些对他有用处的东西也是好的。
御皇柒不知道她心中想些什么,他只是直觉感觉出,她的不对劲。
是因为昨日宫里发生的那件事?可是为什么,突然给他香露,那种感觉,像是在交代什么,他不喜欢。
他按住她又拿起另一只白瓷瓶的手,攥在他的大掌中。
“这些,留待日后,你慢慢给我讲,不急于一时。”
她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咬着唇。
她要怎么让他知道,也许,没有那个“日后”了,没时间以后再慢慢讲了。
“启禀王爷,宫里来了人,道是皇太后身边的,要见王爷——”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御皇柒让那人进来,如音正低头将案上那些瓶子收拢好,却没想,那皇太后派来的內侍,竟然是奉皇太后旨意,要来邀如音进宫面见,马车都已经备好来了。
“太后可说是何事?”
御皇柒蹙眉。
“这个奴才不得而知。”派来的內侍低身恭敬道。
如音看御皇柒沉默,便自己回:“稍等,我一会便与你一起入宫。”
“是。”
“慢——”
几乎是同时,那內侍与御皇柒都说了话。
如音看向身边的他。
“你昨日回来便说身体不适,皇祖母若有事,便让我代你去。”
她的手还被他攥在大掌中,温暖一阵阵传来。
“我没事——”如音道。
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最不想入宫的就是她,可皇太后第一次单独召见,不知是为何事,她,不去不行。
“那,我陪你去。”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他握得更紧些。
她笑了,附在他耳边低声说:“这可是皇祖母第一次召见,你陪我去,皇祖母若是有什么想要单独与我讲的话怎么办?”
“我去去就来,你在府中等我。”
那皇太后差来的內侍看着面前两位主子旁若无人地亲亲腻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御皇柒仍望着她,没说话。
如音已经起了身:“你先出去车驾旁等着吧。”
那內侍应声退出去,如音的手却被御皇柒握着没让走。
她弯身看他:“我的王爷,我去去就来,你别一副好像我是去什么凶险的地方似的。”
她只是开玩笑,御皇柒却更蹙紧了眉。
她伸手,白皙纤长的食指在他眉间轻揉,给他抚平:“别蹙眉了。”
这时门外有道身影,她转身看到是陶衍,“陶衍,正好,你是有事找王爷吧,你们先聊。”
她顺势抽开被御皇柒握着的手,走了出去。
“王爷?”
陶衍看一眼如音,不明白怎么回事。
“皇太后单独召见如音入宫面见。”
御皇柒的声音淡漠,墨眸仍然望着那抹走出去的身影。
陶衍一怔,皇太后单独召见如音?这还是第一次。
-
入宫的一路上,如音有想过,如果碰到了御景煊该怎么办。
那么她只能一直跟着侍卫身边,让他没有可乘之机了。
不过幸好,一路去到皇太后那儿,并没有遇到他,但是,倒是在湖边遇到了那皇帝新册封的孟贵人。
那时候正是快正午,湖面铺着一层碎光,明亮得晃人眼睛。
她微眯了眸看过去,那一道碧蓝色的身影伫立湖边,身后不远站着两个侍女。
如音看一眼就要走了,她跟前是那个到王府请她的內侍在领路。
那碧蓝色的身影却突然转回身来,看到了她。
“七王妃。”
轻柔的一声唤,如音脚步一顿,转头,看到朝她走来的人,便得体地带上淡笑:“孟贵人。”
前面领路的內侍转回头,看到是皇上新册封的那位孟贵人,便赶紧行礼请了安。
最近这孟贵人一入宫便得到皇上的独宠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即使他本是要领着如音去皇太后那儿,此刻也不敢轻易去打扰跟前两位主子说话,便退到一旁,垂手而立。
“澜衣在民间时就曾听闻镇国大将军家的千金才艺无双,昨日见面,却没能讨教一二。”
孟澜衣望着如音,就如昨天如音所见,一派淡然平静,语调亦是。
想起昨天,如音确实还没等她一曲弹完便被御紫千拉走了,后来又发生那些事,便淡笑道:“坊间传闻不可尽信,讨教不敢当,孟贵人昨日一曲,琴艺了得。”
“琴艺?……澜衣有个很好的师父……”
孟澜衣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怅然,语调幽幽,像是想起了什么。
>
“七王妃……”
身后的內侍悄悄提醒。
“我此次进宫是受皇太后召见,不便久聊。”如音微微点个头,转了身要与內侍朝前走。
“七王妃——”
身后又传来那女子的唤声。
如音转头。
孟澜衣望着她,手中轻绞着纱绢,道:“改日,澜衣可否向王妃请教,如何做那香露花蜜,如何弹奏那《湖光水色调》?”
如音一怔,没想到这孟贵人刚入宫竟然知道这些事,笑道:“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如果孟贵人喜欢,改日有空当然可以。”
改日?
如果今晚夙微生带来好消息,那么或许,此次便是她最后一次入宫了呢。
可场面话还是要说一说的。
-
“启禀太后,七王妃已经到了。”
太后身边的侍女。轻声对那在贵妃椅上半寐的雍容华贵的老人道。
“如音给皇祖母请安——”
皇太后缓缓睁开眼,看着在跟前行礼的女子,嘴角浮起淡淡笑:“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