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标前夕,何棠和刘革的工作量剧增,连带的部门里协同做城南中学标的同事们都忙了许多。施智敏时常要去市郊的工程部和技术部与工程师们讨论技术标上的一些问题,成天都不在办公室里。武雯雯、邱小群等人也与其他六家陪标单位做标书的工作人员保持着密切联系,解决着他们对标书里的一切疑问。
财务部经理和秦勉商讨着如何向其他单位转账投标保证金的事,那是挺大的一笔现金,需要不留痕迹地筹措、划拨,不能给人留下把柄,还是挺让秦勉费神的。
屠宝良则时不时地约着刘福勇吃顿饭、送点礼。至于乔胜荣那边,在十一月中旬时,他已经收下了中勤的一笔钱。
整整五十万,现金。
总之,临近十一月底,与城南中学标相关的中勤建设员工都忙得脚不沾地,夜夜加班,一个个如弦上的箭,只待最后开标的那一刻。
就在这时,秦理却对何棠说他要去一趟上海,到一家大医院检查身体,当天来回。
何棠第一反应就是要陪他一起去,秦理却说:“再过几天就要开标了,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配合刘革把手头这些价格弄好。我妈妈会陪我一起去的,还有关敬和郭叔叔。你放心,他们会照顾我的,我上午去,下午就回来了。”
何棠工作很忙是事实,这个时候最关键的的确就是她手上的工程量清单了,七家单位由她和刘革两个人做,且要做得不像一、两个人做出来的,还不能出一丁点儿的差错,压力的确是很大。
可是因为工作而不能陪着秦理去上海,何棠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并且十分担心。
见何棠闷闷不乐,秦理拉着她的手说:“好啦,别这样,我只是去做个小检查,难道你是对我妈妈不放心吗?”
何棠摇摇头,问:“你是去做什么检查呀?”
“嗯……”秦理想了想,笑着回答,“当然是关于我的病咯,上海那边的医院检查设备比较先进,我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治疗办法。”
何棠眨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点点头,说:“好吧,可是你要当心点哦。这里去上海开车要四、五个小时呢,万一……万一你在高速公路上发病了怎么办。”
秦理笑了:“不会那么倒霉的。”
何棠撅着嘴看他:“又不是我说的,是医生说的,他都叫你近几个月不要出远门。”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你不要担心。万一真的在车上发作了,也有我妈妈和郭叔叔在,他们经验很丰富,不会手忙脚乱。大不了……”秦理牵过何棠的手凑到唇边,柔软的唇舌舔吻着她手上留下的粉色伤疤,继续说,“大不了我带着压舌板去咯。”
秦理那一次发作,何棠将四个指头都伸进了他的嘴里压着他的舌头,他狠狠的一口直接咬伤了她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现在伤口虽已愈合,却因缝针而留下了疤痕,秦理每一次看到都觉得很是心疼愧疚。
他啄吻着她的手指,轻声说,“这么漂亮的手就这么被我咬坏了,以后秦东要是问,妈妈,你手上的疤是怎么来的,你可怎么回答呀。”
何棠抿唇一笑,说:“我就说实话喽,告诉东东这是被爸爸咬的,爸爸其实是个吸血鬼。”
“哈哈哈哈哈……”秦理爽朗大笑,笑着笑着又停了下来,他柔情似水的眼眸注视着何棠,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其实,何棠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关于孩子,有时候是他们之间互相打趣的话题,时不时地会把“秦东”、“秦南”拉出来遛一遛;有时候,这话题似乎又变成了一个结。
一个死结。
秦理去上海那一天,天气挺好。关敬开车,郭建云和叶惠琴陪着秦理清晨出发,直到晚上9点才回来。
似乎一切都很顺利,秦理也没有发病,看到他们回来,何棠悬了一天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夜里,她帮着秦理洗澡,随口问他检查结果如何,秦理笑着说:“挺好的。”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出口以后他便缄默不语了。
何棠发现,在这个话题上,他总是不愿意对她多说。她想,也许他还是顾忌“癫痫”这个病,不想提及也是正常,于是就不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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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标前的最后一个周五,绝大部分的事都已经搞定了。
秦理和秦勉一起审核过中勤的技术标、资审标,看过一张张图纸、效果图,那都是改了无数次的成品,又看过重点难点施工方案,那是施智敏与工程部详细讨论后的结果。
一切都很完美。秦理与六家陪标单位的老总都通了电话,出于商业机密,对方做的技术标和资审标不会给中勤看,但是对方的老总都答应会把关,保证在这两块不会出任何问题。
各家单位的投标保证金已经全部到账,公证也都做好,中勤由秦勉亲自去参加开标。外地的陪标单位代表也定好了来d市的机票、火车票,基本上都是周日的下午或晚上抵达。
在d市过一夜,周一早上就开标了。
秦理终于开始确定价格。
这个工作,他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准备了。
他拟定过各种各样的报价方案,和秦勉、屠宝良一起商量过富洋那边的报价可能性,还要估算那家独立第三方胜彩建设的报价,力争将中勤的投标价定得最靠近基准价,实在不行,也要让自己的六家陪标伙伴之一的价格排在第一。
周五晚上,秦理把秦勉叫到书房,与他一起最后确定价格,在商量了几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定出了两个方案。
“就这样吧,一个a方案,统一高标,一个b方案,统一低标。”
秦理拿着打印机里打出来的一张纸,看了很久,说:“等一下我交给何棠和刘革,叫他们明天把价格调好,先把北京、大连和成都的三家单位发掉。他们拿到价格还要封装,需要时间。”
秦勉问:“h市的三嘉呢?”
“三嘉到这里三个小时就够,我周日早上给他们价格。”
“那本地的盛腾和捷立,你是打算周日下午再给价格吗?”秦勉又问。
“唔。”秦理把价格表放到桌上,抬眸看秦勉,“尽可能地晚,大不了通宵。”
“你是担心……”秦勉看了会儿秦理,没有说下去。
“我没什么担心的,我是在等消息。”秦理笑笑。
秦勉也拿起桌上的价格表看,说:“其实你可以像以前那样操作,这么大的项目,叫刘革一个人改价格就行了,改完了我亲自来发。为什么一定要拉上何棠呢?”
秦理笑着看秦勉,反问:“你不相信她?”
“她和王宇霖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秦勉沉沉地说,“你不把价格给她,什么事都不会有。你给了她,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不是自找不快活么。”
秦理觉得很好笑,眉头都皱起来了,说:“阿勉,你说清楚,你觉得会出什么事?”
秦勉不语。
“我相信何棠。”见秦勉面色不善,秦理眉目疏朗,语气笃定。
秦勉还想开口,秦理抬起左手阻止了他,他想了想,最终放缓了语气,认真地说:“结婚时,我就问过何棠,她希望能继续工作,并且不打算转行。知道了她的意思后,我就有了培养她的念头。现在这样一个大项目,也是我对她的一次锻炼,事实证明,她完成得很好,我看过她做的工程量清单,清清爽爽,几乎没有错。这个项目我就是要让她从头跟到尾,包括最后的七家定价,投完以后我会给她讲我为什么会这样定价。我知道何棠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不比屠姐,但是她并不笨。阿勉,你要相信我,何棠很忠心,很积极,很认真。不讲她是我的妻子,只说作为一个员工,她在这三点上足可以做到99分。”
听秦理这样讲,秦勉也就无话可说了。
周六早上,全公司加班。
何棠和刘革先碰了个头,他们已经拿到了秦理给的最终报价,只是四家单位还未百分百地确定,三家外地单位已经确定最后的投标报价了。
何棠和刘革忙了整个早上,终于把三家单位的价格调了出来。
刘革审过、秦勉审过,最后秦理审过,中午时,秦理给对方去过电话,何棠终于将价格直接发给了李鸿冬等三个老总。
这三家敲定以后,事情可以暂时丢到一边了。下午时,何棠在办公室调起了盛腾、捷立和三嘉的价格。这三家的价格还不急,秦理说要第二天才传,所以何棠想着先按暂定价调好,到时只要微调即可。
正在目不转睛地对着电脑屏幕时,她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何棠把显示屏切到桌面,说:“请进。”
门打开,吴慧尧的脑袋探了进来。
“我就知道你在加班。”她笑嘻嘻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两杯咖啡,“何妈妈,咖啡要吗?”
“哦,谢谢,我一下午没喝水了,的确好渴。”何棠看看自己空了的水杯,想着自己一直没出办公室,接过吴慧尧递给她的咖啡抿了一口,“挺好喝的,你又淘宝了?”
“聪明,网上换了个品牌买,味道很赞。”吴慧尧走到何棠身边,屁股靠在桌上和她聊天,漫不经心地瞄了眼显示屏,说,“何妈妈,你最近真忙,都没时间和我逛街聊天了。”
“你也知道的,事情好多,还有阿理的身体……唉……”何棠叹一口气,问,“你最近怎样?我那天还看到你和施智敏在食堂一块儿吃饭呢,你俩现在还好吧?”
吴慧尧点点头,说:“其实……我是想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吴慧尧脸红得极不自然,她咬着嘴唇,忸怩了半天,何棠说:“你干吗呀,都不像你了。”
吴慧尧面色有些古怪,她突然向着何棠俯下身去,嘴唇凑到她耳边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她手里的咖啡杯已经倾斜了,整杯咖啡都泼到了何棠身上。
“啊——”何棠低呼一声,“忽”地站了起来,吴慧尧也很惊慌,赶紧抽纸巾帮她擦。何棠衣服上、裤子上都沾了大片的污渍,纸巾根本就擦不掉,吴慧尧连连道歉,何棠说:“没事没事,我上楼去换个衣服就好了。”
吴慧尧说:“那我在这里等你。”
何棠一愣,看看自己的电脑,说:“要不你先回办公室,我下来了去找你。”
“不要嘛……”吴慧尧抱着何棠的胳膊说,“我有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秘密和你讲!不说出来我会憋死的。”
“……”何棠又看一眼电脑,说,“那好吧……我上去,马上就下来,你在这里把门反锁了,不要叫人进来,我自己会拿钥匙开门。”
“好。”吴慧尧点头,“你快点去快点回,我憋了一肚子话要和你说呢。”
何棠应下,快速地离开了。
她只用了十来分钟就换好衣服下了楼,开了办公室的门,吴慧尧正懒懒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何棠说:“没人来过吧?”
“没有。”吴慧尧摇头。
何棠到她身边坐下,说:“怎么了,有啥秘密这么神秘呀?”
吴慧尧咧着嘴嘿嘿地傻笑,笑了半天后,说:“何妈妈,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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