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并肩作战(1 / 1)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山西最有名的莫过于汾酒,汾酒最有名的莫过于杏花村。西门吹雪不饮酒,但他的住处却飘着清冽的酒香,绕过精致的庭院,便能看见杏花村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是西门吹雪到山西的第三天,陆小凤接到了珠光宝气阁的帖子—万梅山庄的消息一向很灵。

西门吹雪正在沐浴,碧色的清水被大理石围住,漫成一方圆池。苍白的肤色在淡淡的雾气中被染上淡淡的粉色,栊翠阁的胭脂姑娘捧着洁白的浴巾擦洗着那完美的弧线,雾气凝结的水珠从两扇形状优美的肩胛骨中央缓缓滑落。木制的托盘盛着冻石巴叶杯随着水波荡漾着,杯中的茶却已经凉了。

翩跹从未这么庆幸自己现在是一把放在剑鞘中的剑,这才可以对着这一幕不面红耳赤的奔逃出去。线条流畅而不夸张的肌肉,修拔颀长的身躯,窄窄的腰身柔韧有力,再往下……翩跹困窘地移开视线,却对上了胭脂姑娘媚到骨子里的眼波,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厌恶,见西门吹雪并没有看向胭脂,方才好些。

尽管刚被城中最有名的头牌们服侍过,西门吹雪身上并没有一丝庸俗的脂粉气,而是带着淡淡的茉莉清香。他坐在平稳的马车上细细擦拭着自己的剑。他要去杀一个人,一个应死之人。翩跹曾经是一个杀手,而现在她是一把杀人的剑,她知道会有人将死在她的剑锋下,剑在剑鞘中微微战栗着,带着对血的渴望。

珠光宝气阁中的水阁里,阎铁珊正要拂袖而去,门外忽然有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冷冷道:“他们还不想走,你也最好还是留在这里!”

阎铁珊瞪起眼,厉声喝问:“什么人敢如此无礼?”

“西门吹雪!”这名字本身就像是剑锋一样,冷而锐利。

阎铁珊竟也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突然大喝:“来人呀!”

窗外立刻有五个人飞身而入,发光的武器——一柄吴钩剑、一柄雁翎刀、一条练子枪、一对(又鸟)爪镰、三节镔铁棍。五件都是打造得非常精巧的外门兵刃,能用这种兵刃的,无疑都是武林高手。

西门吹雪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冷冷道:“我的剑一离鞘,必伤人命,你们一定要逼我拔剑吗?”

五个人中,已有三个人的脸色发青,可是不怕死的人,本就到处都有的。

突听风声急响,雁翎刀已卷起一片刀花,向西门吹雪连劈七刀。三节棍也化为一片卷地狂风,横扫西门吹雪的双膝。这两件兵刃一刚烈,一轻灵,不但招式犀利,配合得也很好,他们平时就常常在一起练武的。

西门吹雪的瞳孔突然收缩,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剑已出鞘!剑气纵横间,仿佛能听见女孩清脆的笑声,交错的身影分开时,雁翎刀斜插在窗棂上,三节棍已飞出窗外,练子枪已断成了四截。剑□□的时候,剑尖还带着血。

西门吹雪轻轻的吹了吹,一滴鲜血就从剑尖上滴落下来,无人注意的地方,银白色的剑身染上了一丝绯色。

西门吹雪脸上虽然还是全无表情,但一双冷漠的眼睛,却已在发着光,冷冷的看着阎铁珊,冷冷道:“你本该自己出手的,为什么定要叫别人送死!”

阎铁珊冷笑道:“因为他们的命我早已买下了。”

他一挥手,水阁内外又出现了六七个人,他自己目光闪动,似已在找退路。

有的人杀了人之后会很兴奋,有的人却会更加冷静,西门吹雪是后者,而现在的翩跹无疑是前者,七个人瞬间便被洞穿了咽喉,躺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温热的鲜血刺激了翩跹,她需要更强的对手的血,没有人再冲上来,剑尖却微微颤抖着,西门吹雪心中一动,转过身来,正看见苏少英对花满楼攻出第二式连环七剑,冷冷道:“这个人既然也是学剑的,为什么不来找我?”

苏少英的脸色忽然苍白,“格”的一响,连手里的牙筷都被他自己拗断了。

西门吹雪冷笑道:“传言中峨嵋剑法,独秀蜀中,莫非只不过是徒有虚声而已?”

苏少英咬了咬牙,霍然转身,正看见最后一滴没有染上剑锋的鲜血,从西门吹雪的剑尖滴落。他挑了一柄重剑,想凭着他年轻人的臂力,用沉猛刚烈的剑法,来克制西门吹雪锋锐犀利的剑路。

翩跹已然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她的眼中只有苏少英刀法一般大开大阖的刚烈剑势,西门吹雪的眼睛也亮了,看见一种新奇的武功,他们就像是孩子们看见了新奇的玩具一样,有种无法形容的兴奋和喜悦。

他们静静等待着,激动却冷静克制,直等苏少英使出了三七二十一招,他们才出手,西门吹雪已经看出这种剑法的漏洞,也许只有一点漏洞,但一点漏洞就已足够,剑光一闪,就已洞穿了苏少英的咽喉。

剑尖还带着血,西门吹雪轻轻的吹了吹,血就从剑尖滴落下来。他凝视着剑锋,目中竟似已露出种寂寞萧索之意,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这样的少年为什么总是要急着求死呢?二十年后,你叫我到何处去寻对手?”

花满楼忽然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杀他?”

西门吹雪沉下了脸,冷冷道:“因为我只会杀人的剑法。”

是的,我们都是杀人之人,也都是杀人之剑,一剑刺出,就不容任何人再有选择的余地,连自己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所以,这才是我会成为你的剑的原因么,翩跹在心中默念。

剑身上的绯色缓缓退去,一同退去的是翩跹心中的杀意,她回味着之前并肩作战的过程,与西门吹雪练剑时相比又是一番滋味,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仿佛在冬天喝下了一碗烧刀子,在炎炎夏日吞下了一团雪,浊气散去,心头一片清明。翩跹沉浸中在西门吹雪精妙的剑法中,细细品味着,忽然仿佛有什么东西传递了进来,是她的剑尖击中了另一柄剑的剑尖,她……好像能动了。

阎铁珊倒了下去,他胸膛上的剑已被击落,落在水阁外。西门吹雪的人也已到了水阁外,他提起那柄还带着血的剑,随手一抖,剑就突然断成了五六截,一截截落在地上。又有风吹过,夜雾刚从荷塘上升起,他的人已忽然消失在雾里,没有人发现他手中的长剑振动了一下,切开了荷花的花蕊。

杏花村后的小楼上,早有侍女点亮了琉璃灯盏,坐在桌边,西门吹雪缓缓拔剑出鞘,久久得凝视着雪亮的剑身,很少有人能捕捉手中长剑那一刻的悸动,那一瞬间,剑似乎不再被剑客掌控,而是有了自己的想法,却又迅速归于平静,仿佛只是一个错觉,但西门吹雪无疑是很少中的一个,七岁学剑,从此剑不离身,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自己的剑,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的手握剑时有多稳,然而今日之事……沉吟许久,西门吹雪忽然起身还剑归鞘,步出了屋子。

屋外的月色清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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