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留下
姚兆昕没有为难多久，因为文师爷闻讯之后很快就带着人赶了过来。姚兆昕赶紧上前将事情始末跟文师爷说了一遍，文师爷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小人来迟，让千户大人受惊了！”文师爷先上前对马车里的吴葆禄行礼赔罪。
“师爷不用多礼，还是先劝散了这些百姓吧。”
确山县城也不算大，有人在衙门口阻拦千户离开的消息传开，很多人都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这么一会儿聚集起来的人已经很多了。
“是，大人。”
文师爷转身走到吴老爷等人前面，先抱拳行礼后，才大声道：“诸位，诸位先静一静，听我说！”
文师爷开口，底下渐渐安静下来。
“诸位士绅，诸位乡老！千户大人只是路过本县，并没有朝廷命令，所以不能在此久留。县尹老爷也知道诸位担心白莲教妖人肆虐，诸位放心，达鲁花赤大人已经亲自去汝宁府求援了。县尹大人也会带领大家抵御贼寇的，一定不让逆贼逞凶！”
“哼，说得好听，什么求援，还不是逃跑！”
“听说县尹大人都吓出病了，还能带着我等抗贼么！”
“大胆，大人不过是偶感风寒，尔等竟敢诽谤大人！”文师爷大怒，却找不到说话的人在哪里。
“说什么呢！你们这群刁民，知道打仗什么样子么？真上了战场，我怕你们也一样尿裤子！”李琰站出来义正言辞帮县尹大人辩护着。
文师爷脸色一黑，心中暗骂李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说不是明着提醒县尹大人前天被吓尿裤子的事么。
果然，李琰刚说完，底下就有人哄笑起来，站在前面的几个大户员外虽然没有笑出声，但看脸上抽动的肌肉就知道他们忍耐的很辛苦。
“还请千户大人可怜我等小民，率领我等共抗乱贼！”吴老爷沉声说道。
“请千户大人留下！”下面的人齐刷刷低头作揖。
李琰求助似得看向文师爷，道：“这，这些人咋这么倔呢！十几万反贼，就我们留下那不是送死么？师爷快劝劝吧！”
文师爷恼怒李琰说话不着调，装作没有看到李琰的眼神，侧过身躯。他哪里知道李琰心里都快了开花了。
“咳，诸位，这个，我家千户大人可不是贪生怕死才不愿留下来的。诸位也知道这兵危战凶，稍不留意那就全线溃败啊。我家大人就算留下来，这县城里面还有县尹、县尉等几位大人，你们说这到时候大家意见相左的时候，这听谁的？是不是？汝宁府有多少官兵谁知道，要是一两个月都没有援兵，这孤城一座要守得住，就不能死守，必要的时候就要出城野战。你们说这要是县尹老爷不答应出城怎么办？我们大人出城了，有人关上城门不让进来怎么办？你们光说的好听，可什么时候为我家大人想过了！”
李琰说了一大堆，后面的人是听不到，但是前面的几位乡绅员外却听到了。是啊，这要是号令不一，到时候听谁的啊？
就在几位乡绅窃窃私语的时候，李琰已经大声骂道：“你等刁民，拦住我家大人难道只是要让我家大人陪你们一起死么！还不给我让开，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李琰说着已经拔刀在手，身后张铁头等人也擎刀在手，怒视眼前这些人。
“这，这……”姚兆昕眼看李琰发怒，不知道该劝说谁了，只好看向文师爷。
文师爷无奈，正准备转头说话，却已经有人插嘴了。
“千户大人既然是为了我等百姓留下来，那最好不过。千户大人乃是五品，官职尚在县尹大人之上，又是武官，当然凡是听千户大人的了！你们说是不是？”
李琰闻声看去，只见一个中年文士摇着蒲扇笑眯眯看着李琰。看到这个人的笑容，李琰心里莫名一突，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暗道自己等人莫不是已经被人识破了？
周围几个乡绅大喜，连连点头。
“原来是赵先生啊，还是赵先生有见识啊，正当如此！”
“对，我等这就求见县尹大人陈情，想必县尹大人也是识的大体的。”
吴老爷看着文师爷，道：“文师爷，你看,这……”
文师爷似乎也闻出有些不对味儿，可是事已至此只得道：“好，那就请吴老爷几位跟我去见县尹大人，其他人等消息吧。”
只是大家似乎都忘了所谓千户大人留下，只是千户大人一个护卫说的罢了。这一刻所有人都遗忘了千户大人，也没有人想起应该亲口问问千户大人。
吴葆禄坐在马车里又气又恨，可是马车外面就是周金柱和朱三，要是他敢出声反对，恐怕立刻就会被这二人在身上捅出几个透明窟窿吧。但愿这姓李的逆贼说话算话，完事儿后放自己离开。一路走来，看这人做派倒不像是个很恶的人，应该不会出尔反尔吧。
吴葆禄不知道，就是因为李琰一直以来都很少可以为难他，甚至在张铁头等人为难他的时候还替他出头，才让他对李琰没有恶感，反而颇信任，才让李琰的计划得以实施。虽然这一切都是李琰无意识的举动。
文师爷带着几个人进去了，李琰一副无奈的样子随意踱步，很快就走到了那个赵先生面前，抱拳行礼道：“还没请教这位先生高姓大名？”
赵先生“呵呵”一笑，抱拳回礼道：“老夫姓赵，名怀钰，子处道。将军心愿得偿，还要恭喜呢。”
李琰脸色微微一僵，往四周看了一下。赵怀钰声音很低，加上周围几个人跟着文师爷离开，倒是空出了一块地方，周围嘈杂片都注视着衙门口，倒是没有注意到这边。
李琰伸手搂住赵怀钰肩头，将他拉倒自己身边道：“先生这是什么话，我等不过是应民所请罢了，哪有什么心愿不心愿的。哦，看先生打扮似乎还是白丁啊，嘿，这不是乡有遗野么，这县尹真是不称职啊。我家千户大人还缺个军师，不知道先生肯不肯屈就啊？”
“哦，这么快就要收买老夫了么？”赵怀钰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和李琰是多年的相识一样。
姚兆昕看到李琰有些粗暴将赵怀钰拉到自己身边，还以为李琰是记恨赵怀钰刚才出主意将他们就在确山呢。正准备过来劝解，谁知道赵怀钰却冲他轻轻摇了摇蒲扇，让他不用过去。
“收买？这是什么话，我家千户大人礼贤下士而已。”
“呵呵，礼贤下士不是千户大人亲自来请么？况且老夫才疏学浅，恐怕不能胜任啊！”
“嘿嘿，我劝你最好还是能胜任的好！”李琰说着摸了摸腰间的短刀。
赵怀钰哑然失笑，道：“阁下不怕我大喊一声，揭穿你等真面目么？”
李琰冷哼一声，道：“哼，什么真面目？难道就因为阁下这样的白莲教奸细想要驱赶我等离开而散布谣言，好让确山不战自乱？阁下是想要这满城生灵涂炭么？”
“白莲教若多有阁下这样的豪杰，这天下倒也有的一争了。唉，但愿阁下能保住这确山满城百姓，不让在下背负罪孽！”赵怀钰忽然语气萧索，似乎满腹愁肠。自己功利心太重，只以为自己胸怀抱负难以施展，急于展露，却将全县老少安危置于险地啊。
“那是当然，一个破败的确山能有什么价值可言么！”李琰不好刺激赵怀钰，有些安慰道。
文师爷带着几位乡老和县衙其他几位官员一起走了出来。看到下面翘首盼望的百姓，文师爷叹口气，暗道县尹大人太不争气，自从被人头吓到之后就大病不起，威望大失，让一个外来的千户抢走了权。
“诸位，我等与县尹大人商议之后，大人已经决定让吴千户大人全权负责本县防务事宜，全县百姓都应当遵从吴大人命令，不得有违！”
等下面的人欢呼之后，县尉等几位官员纷纷转身对吴葆禄的马车行礼。
“我等见过吴大人，一切唯大人之命是从。”
“我等唯大人之命是从！”乡老们也赶紧带着百姓们表态。
吴葆禄坐在马车里泪流满面，就差把李琰祖宗十八代全骂个遍了。他一心想要逃跑，这姓李的还让他留在这里，难道等着白莲教来了送死么？
“咳，大人，到您出面了！”马车外面，周金柱压低声音道。
吴葆禄无奈，只能走出马车，和县丞等人回礼，又对下面的人群拱拱手。
“诸位同僚，诸位乡老。大家如此盛情挽留本官，实在让本官既惭又愧。本官担任千户一职，心中也是有雄心壮志的。可是，唉，之前本官随赫厮、秃赤两位大人征剿白莲教，可惜却惨败失利。纵然是贼人势大，但我等官兵久不识战也是事实。本官也幸赖李护卫几人骁勇，才能杀出重围。要说真打仗，本官不及李护卫几人多矣。”
下面的人没想到自己巴巴留下来一个千户，还是个草包，虽然很多人之前就有猜测，但听到吴葆禄亲口承认，还是满心失望。就连县城几位官员也目瞪口呆，这吴大人还真是敢自曝其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