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余屹刚一睁眼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只见苏桐衣睁着圆乎乎的眼,一眨一眨地望着自己,忙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苏桐衣转着眼珠,急切地说道,“墓碑上到底写的什么?”
话还没说完,书生一把将她提了起来,气得她直冲书生的脑袋挥舞拳头,叫嚣道,“书生,你胆肥了啊!”
书生将她扔在床上,冷冷地说道,“你竟敢趴在他身上,你胆才是肥了。”
苏桐衣浑身一个激灵,兀得发现,自从余屹出现之后,书生变得愈发暴戾,再不是自己刚认识的那个软萌书生。
“不吃饭么?”
苏桐衣不开心地别过头,语气竟然如此生硬,昨天不准我听完故事,早上还吼我。索性撅起嘴说道,“哼,不吃。”
“不吃?”书生笑着抖了抖盘中的东西,食物的香气瞬间席卷过来,“这可是刚做的绿豆糕,浑身透着酥酥脆脆,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话还没说完,苏桐衣早已抢过来塞在嘴里,顿时整个人都融化在绿豆沙里,之前的事也忘到九霄云外。
嘴里吃着东西,说话说得含含糊糊,“余屹,今晚再给我讲故事啊。”
“没机会了,他要走了。”书生漠然地说道。
“怎么会?”
余屹傻傻地笑了几声,看着她,“是啊,桐衣,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苏桐衣攥着他的袖子,十分不舍地说道,“为什么突然要走?”
“还有些事要处理。”余屹局促地摸摸头,露出一贯痞气调皮的笑容,潇洒地说道,“我们有缘再见。”
不……苏桐衣摇摇头,一时间,心中的离别愁绪顶上来,一下没收住,她字字句句地说道,“余屹,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桐衣!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你们有很熟么?”书生无语地看着这两个人,唱戏呢?一把苏桐衣抓过来,“又不是生离死别,干啥呢?”
苏桐衣随意地擦擦眼角还没酝酿出来的眼泪,扁着嘴说道,“一下来了感觉,情绪上来没收住嘛,余屹,你想我的话可以再回来。”
这时,书生在一旁冷静地动动手指,敢再回来断你双腿。
余屹立即会意,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干笑几声,“我先走了,桐衣。”
“再见。”
苏桐衣不舍地看着他离开,唉,以后就没人欺负,没人讲故事。
“我走的时候没见你这么舍不得?”
“你这张脸我早就看腻了。”苏桐衣默默地看着他离开,心中不舍,好好的小鲜肉,就这么飞走了。
书生较真地瞅着盆中的清水,疑惑地问,“你是什么眼神,我难道不比他帅?”
“再帅也会腻的。”苏桐衣不经意地看他一眼,重重叹口气,抱着席子,移步到院里。
这下书生看书写字的时候,只能自己一个人孤独地晒太阳。好好的大龄青年,却过着老年的干部生活。村中四处宁静,苏桐衣慵懒地伸伸懒腰,这个村里到底有没有人,怎么静成这样……真是一个奇怪的村子。想着想着,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眼皮越来越重。
谁曾想,今日阳光太烈,她晒得抽搐了过去,幸亏书生抢救及时,一杯茶水把她泼醒。
苏桐衣刚一睁眼,就看到书生的脸,近在咫尺。立马心中乱跳,一把推开他,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耍流氓啊?”
“我是看你晒晕了,才想瞧一瞧。”
“你以后不准离我这么近。”苏桐衣摸了摸自己渐渐绯红的脸,突然觉得这水不对劲,又凑近闻了闻,“这是啥?”
“茶水啊,”书生睁着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桌上的?”
书生点点头。
“天……”苏桐衣吓得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飞奔下来,使劲儿用凉水洗着脸,愤愤地说道,“你知道桌上的茶水隔了几夜么?那味道大的,你想害死我?毁容了嫁给谁去。”
“我不是着急救你么?”书生拍拍她的头,语气中带着一股温暖,“你还想嫁人?”
才意识到自己穿着男装,苏桐衣忙说道,“我,我是说,娶谁去。”本来男扮女装也不是自己的本意,实在是有些稀里糊涂,时常会忘记。只是这呆书生同自己生活了这么久,竟然没发觉自己是女子。
“你这几日都不准出去晒了,你看你这皮跟陈寡妇养的芦花鸡一样黑。”
苏桐衣白了他一眼,随口问道,“倒是几日都没见到陈寡妇,村子里像没其他人一样。”
书生淡淡地说道,“大家都有事情忙,不像你整天无所事事。”
苏桐衣不爽地瞪着他,“书生,我看你整日都在看书,你看的什么?”其实她是想说,我看你整天都在看书,怎么还是考不到功名。
书生随意地递给她一本书,苏桐衣拿起来翻了翻,我天,根本一个字都不认识,这是甲骨文么?不禁尴尬地笑笑,“我一个字也不认识。”
“你不识字?”
苏桐衣老实地点点头,这天以后,书生看书写字再也不刻意避着她,反正她也不识字。
两人朝夕相处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有时夜里,书生也会顺从她,耐性地给她讲讲故事。
不过,书生发现最近她有些怪怪的,只要稍微靠她近一点,好像她就会浑身不自在。有时候,还用一种特别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自己,像是有什么秘密一样。夜里不自觉地还会发出几声叹息,搞得自己晚上出去,非得小心翼翼地点了她穴道,才敢出门。
事情要从那晚开始说起,当时两人正躺在席子上,在院里看星星。
“书生,你为什么每天都在看书,不觉得无聊么?”
书生笑了笑,“要考功名啊。”
“考功名做什么?”
“让你过上好日子啊。”书生一本正经地答道。
苏桐衣瞪大了眼,盯着他,“你说真的?”
“对啊。”
“你以后不娶媳妇?”
书生望着远方的苍穹,眼眸深邃,“不想娶。”
苏桐衣默默地朝席子外挪了挪,干笑几声,“难道你想一直跟我在一起?”
“对啊,若是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平静倒是件好事。”书生笑道,过去的你,可是连正眼都不会看我,更别提和我这般朝夕相处。
这一刻,苏桐衣彻底料定面前的人,肯定是个断袖。“这个,书生,其实你真的可以好好娶个媳妇过日子。”
“你要离开我?”
不知怎的,总觉得书生的眼中有股伤感一闪而过。苏桐衣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人生在世,总是要离别的。”
书生怅然若失地盯着天空,“桐衣,我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唉,见他深情的样子,书生果然是爱男子,万一有一天发现我是女的,会不会惊得昏过去。苏桐衣暗暗想着,以后还是要离他一段距离,不能让他以后伤心。
“桐衣,你就这么想出去走走?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苏桐衣点点头,肯定想嘛,谁想一直窝在一个贫穷的村子里。
书生叹口气,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完全困住一个人的心。
一时间没了声音,苏桐衣推推他,也没有反应。一看,他居然睡着了。
书生静静地熟睡着,长长的睫毛略略有些颤动,苏桐衣调皮地碰了碰,突然手上一滑,额头险些跌在他的唇上。整个人如触电一般,忙坐直了身子,心不自觉地砰砰乱跳,脸红得发烫。
院中有一株粗壮的樱树,春日之际,花团锦簇,夜里凉风习习,花瓣随风而落。苏桐衣有些晃神,伸手接过下落的花瓣,清凉似水,带着夜的气息,似乎飘到了心里。难道,自己动心了?
苏桐衣忙收回眼神,莫名地心乱,许是夜樱飘零的缘故。她起身走到树下,地上的一株薄荷早已枯黄了叶,书生还说要用它来泡薄荷茶。
刚伸手想碰,手上一阵钻心的疼。“啊,”苏桐衣低低地叫了一声,夜里太黑,竟没看到薄荷叶上方的荆棘,一下割破了手,血顺着手指下落,一滴一滴地落在枯萎的薄荷叶上。
突然感觉身后吹过一阵风,一回头对上书生的眼神。
“你……怎么醒了?”
书生拿过她流血的手指,蹙紧眉头,“我就睡了一会儿,如何这么不小心?”边说着,拿出手帕给她包扎。
苏桐衣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由得痴痴一笑,蓦地想到一件事,不行啊,他喜欢男的,我怎么能对他动心?不由得心中郁结,重重地叹口气。
“疼么?”书生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她的伤口,手上的动作更加轻缓。
苏桐衣摇摇头,无意间瞥见地上的薄荷,枯黄的叶早已变绿,竟还抽出了新的叶,不禁讶然。
“书生,你看,刚刚我的血滴在薄荷叶上,它竟然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