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开和老张头心中一动,赶紧几步迎了过去,待挤到近前时,就见所有前队队员,都已自发地默然站在两侧,有一名出征的护卫队员用长枪高挑着一只毒剑蛙的尸体,从人群空出的路中走近。
那毒剑蛙背部的几颗毒瘤都已被完整割下,毒剑蛙的所有的毒液平时都储藏在这几颗毒瘤中,只用用时才从毒腺汇聚口中,而毒剑蛙的其他部位却是无毒的,所以那队员才将其尸体挑起,而任由尸体上的妖血滴落。
而那毒剑蛙的毒瘤或是晒干磨成药粉,或是直接涂抹于兵刃之上,都可分别制药制毒,别有妙用。
姚副队长身为南疆之行的护卫队最高长官,自进入南疆以来,便肩负着巨大的责任,他要将此行目的达到,也要将儿郎们带回到他们倚门而待的亲人身边。
其实,以南召城护卫队之能,若是与那贼匪作战,就是只排除麾下一个百人队,姚副队长也敢下命,让他们去冲击敌人的数千人的大队,因为以护卫队之精良装备和平日里的战阵训练,姚副队长是有这个自信的,因为打仗从来也不是单靠人数多寡的。
别说是与贼匪作战,就是与咱们广阳路里,各个郡的精锐郡兵对阵,嘿嘿,以一挡五,可能还差点吧。
而这次南疆之行,却要进入了妖兽领地,是不可避免的要与妖兽作战的。
其实护卫队也和妖兽作过战,护卫队会被拉到南召城城外的群山里,与盘踞在那里,为害一方的妖兽作战,基本上次次都是完胜。
不过,这每次作战之前,护卫队都会根据所掌握的妖兽习性特征,制定好有针对性的作战方案,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而此次南疆之行,不仅是没有详细的情报,这南疆的妖兽还普遍都是毒兽,所以此行真正的困难便是敌情不明了。
这也惟有依靠先锋队的一次次的流血和牺牲,才能给大部队的行进指引好方向了。
而今日这一整天的时间,全队都被这么一只二级毒剑蛙给耽搁了,这样下去,要何年何月才能达到终点啊?
看来,这先锋队的数量还要增加啊,既然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了,就不能再误了行程了。
姚副队长站在人群的尽头处,凝神考虑着接下来的计划,这才刚一想定,便被那整齐的盾击声,拉回了现实。
姚副队长也立刻换上一副山崩不变的沉稳模样,凝视着那得胜归来的队员们。
不一会,队员临近,止步,这时队员中走出一人,正是那之前去报仇的先锋小队长,白面微须,红袍黑甲,一股子英武之气。
只见其踏前一步,单膝跪地,右手抚胸为礼道:“护卫队第一先锋小队与协同作战之甲字一小队,现已将二级妖兽毒剑蛙擒杀,特来交令!”
姚副队长凝视着那小队长战袍上的血污片刻,这才微微点头,然后威严地道:“先锋者,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乃是全队之耳目!今日,你没有冲动行事,而是选择及时回报情报,能分清主次,当赏,书记官何在?”
“属下在!”
“给姚小队长记丙等战功一件!”
“是,属下遵命!”那书记官赶忙从怀中取出战功策,匆匆几笔便将战功记录其上!
这姚小队长,名为姚百战,乃是姚副队长之独生亲子,其生母早亡,姚副队长却不再续弦,只是将其寄养于战友家中,后待其满十五岁,便拉入护卫队中与自己一同为南召征战。
如今的姚小队长刚好在本次出征之前,满了二十五岁,一个二十五岁的青年,却已整整征战了十年。
而以其战功,别说一个区区的七人小队长,便是那百人队的中队长,也可当得,但却被自己的副队长父亲,狠狠的压在了小队长的位置上,多年未得升迁,其父有言,除非自己退役,否则,你小子别想升迁。
今日,骤然听到父亲论功,姚小队长不由得一愣!
然后便又有听父亲道:“但因你率队轻敌,痛失一名袍泽勇士,却该罚!书记官!”
“属下在!”
“撤销姚小队长丙等战功,而且功不足以抵过,再打二十军棍,罚俸一年,好好给他涨涨教训!”
“属下遵命!”那书记官一笔划掉之前战功,又把二十军棍和罚俸一年记录好。
姚小队长心道:这才我爹嘛,我就说呢,我怎么可能从这老顽固的手里得到战功呢?
唉,二十军棍,倒也没有什么,以咱的体格,擦上伤药连躺都不用躺,可是这一年的俸禄说没就没了,这以后的酒可买不起了,总不能只靠蹭吧?
哦,明白了,看来这是父亲大人逼我戒酒啊!
好,喝酒容易误事,戒酒就戒酒!
姚小队长对这赏罚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今日失去了一位袍子兄弟,才如一块大石头般堵在胸口上,这亲手斩了那妖兽之后,才稍稍缓了口气。
姚副队长对儿子挥了挥手,让他退到一旁,又为其他队员记了集体丙等功,然后便吩咐队中战鼓手,准备夔牛战鼓,敲响《战魂》鼓,全员参加祭奠仪式,为那死去的袍泽送行。
那面夔牛战鼓直径足有半丈,蒙以整张夔牛皮,所以又被称为夔牛战鼓,那皮只是被叫做夔牛皮,却不是来自真正的夔牛,而是取自某种身负夔牛血脉的异种妖兽而已。
上古传说中,帝君与敌作战,曾以夔牛皮制鼓,一震之下,可传声五百里,连震之下,则可声至三千八百里。
而这面队中的战鼓,虽非真正的夔牛鼓,却也能一震之下,群山止声,连震之下,鸟不能飞,兽不能行!
端的是一件军中异宝!
而这面夔牛战鼓体积巨大,只能配以专属鼓车,平日里以驮马驱动,需要时,鼓手便直接站立鼓车之上,奋力敲击!
这时,根据姚副队长的命令,鼓车已被推到近前,一名战鼓手跃上鼓车,将那战鼓上蒙着的,数张牛皮制成的鼓衣取下,用手轻抚一遍,以检查有无损伤。
又从鼓车上的鼓槌箱里,取出两支胡桃木制成的鼓槌,这鼓槌乃是取自百年胡桃树的靠近树心的部分,用三年制作打磨、反复浸油阴干而成,这样,用这胡桃木鼓槌敲击战鼓之时,声音才会更加洪亮厚重,且有刀兵相撞的铿锵之声发出。
而那战鼓手更是选那军中无一的力士担任,此名鼓手身长七尺有余,体魄雄伟异常,如同巨人一般,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辈。
只见其从袖中抽出右手,右袒其胸,然后将那空袖横系腰间,扎了扎,紧了紧,以免敲鼓之时,袖子松开,见没有问题之后,这才又取一根黑色玄带系于额前,用力在后脑处系牢,这是为已殁袍泽带军中黑孝,然后,方才回身以目光示意,已准备妥当。
就在临时祭官刚要发出“开始”的命令之时,队伍外传来一阵骚动,姚副队长就是微微一皱眉头,这不得喧哗乃是军中明令。
忽地一声“万胜”传出,紧接着就是阵阵连绵不绝的齐声“万胜”,这声音传到姚副队长队长耳中,姚副队长顿时明白过来,这才舒缓了表情,也扭头向外望去。
石开加入护卫队的时日尚短,不明所以,先是看看姚副队长,又看看老张头,见二人都一副期待模样,便也顺着二人的目光,向外张望。
只见远远地,一位白衣女子骑在一匹纯黑骏马之上,当先而来,其后更有两名骑士紧随其后,三人在距离祭奠之地尚有百丈之时,白衣女子便当先翻身下马,并将缰绳甩给了一同下马的跟随骑士。
然后信步走入人群,那护卫队的队员们纷纷单膝跪地,行“抚胸礼”,继续高呼“万胜”,而那白衣女子所到之处,队员们便会自动避让两旁,为白衣女子腾出一条路来,白衣女子见状,便微微点头,继续前行。
待其终于行到近前时,就连姚副队长和老张头都已跪下行礼,石开便已猜到来人身份,刚想细看其模样,却也只能先随着其他队员,一同单膝跪地,行那“抚胸礼”。
那白衣女子便是南召城城主之女,张献儿,更是城主大人早就指定的继承人,所以众人又尊称其为“少主”。
张献儿隔着几丈外,见到姚副队长和老张头已经单膝跪地行礼,连忙紧走几步,将二人扶起,然后又对四周的队员大声道:“众位将士辛苦了,请起!”
众人均称是起身,石开这才将张献儿的样貌看清,这姑娘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就是八个字,明媚动人,机敏聪慧!
有一种女人,你若与她做朋友,只一靠近便会自惭形秽;而你若与她一同处事,却又不敢张口,生怕一张口,便说了蠢话;其实,你就是想和她在一起,只是站在一起就知足了,可不敢说娶人家的胡话。
这就是张献儿,三分的华贵,三分的美艳,三分的英气,最后那一分,却是上苍给的灵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