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橙红的阳光撒进屋子里的地板上。
顾瑶坐起身,恰看到陆西臣伏在桌案上,大概也睡了。
顾瑶从旁边的衣柜里拿了块毛毯,想着给陆西臣盖一下。
不想,还没有碰到他的身子,陆西臣就醒了。
“醒了?”顾瑶把毛毯放回去。
“嗯。”刚刚睡醒,陆西臣的声音有些懒,有些哑。
“有没有冻着?睡了多久了?会不会着凉?”顾瑶轻问。
“不会,没多久。”陆西臣哑着嗓子。
刚刚睁开眼睛,陆西臣有些烦躁,微微的起床气让他不想听到任何声音。
“下次不要这样了。”顾瑶看他还没有醒过神,眼睛微眯着,小声嘱咐道。
“嗯。”陆西臣有气无力地道。
“天气这么冷了,下次还是注意一点。”顾瑶忍不住重复,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是冬天也要注意保暖,你……呼。”
话没讲完,顾瑶突然被陆西臣揽到了怀里,下巴支在她肩膀上。
有细碎的发丝拂到脖子上,痒痒的。
顾瑶动了动,被陆西臣揽着脖子固定住。只听他在耳边懒懒地道,“别动。”
顾瑶想说什么,刚说个“我”字,就被打断。
“闭嘴。”
顾瑶在心里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听着他声音里的低气压,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许久,陆西臣才放开顾瑶。
顾瑶看他的表情,眼神清明,只是嘴角依然冷淡地垂着。
顾瑶知道他清醒了,也不想去招惹他,只是轻声问。
“西臣,我们晚上吃什么?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火锅。”陆西臣道。
“哦,火锅挺好的,那蔬菜和肉?”
“有人准备。”
“好的。”顾瑶答应道。
屋子里短暂地陷入安静。陆西臣正在安静地醒着神,顾瑶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夕阳,被那短暂而绚丽的美给震撼到了。
后面,是贺楼他们的敲门打断了屋里的安静。
顾瑶听到声音,站起身,背对着陆西臣摸了摸嘴角,生怕有不明液体出来。
曾经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顾瑶有点时候发着呆,然后就会发生比较尴尬的事情。
“嫂子,我哥呢?”
贺楼站在门口,手边是和他十指相握的江玫。
“在里面。”顾瑶说着,让开身子让两人进来。
“哥,你们在屋子里闷了一下午了,晚上可要好好玩玩吧?”
贺楼拉着江玫走进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神里带了微微的谴责。
大好的时光,你们居然在房间里虚度,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顾瑶有些抱歉地看了看陆西臣,想着说什么,又被他冷淡的样子给冰到。
“晚上有什么活动吗?”顾瑶问。
“有,咳,哥你还记得吗?”贺楼刚开口,突然发现自己也不太清楚。
平时过来一般都是白天,他还真不清楚这边晚上会有什么活动。
“不记得。”
这个话题非常干脆地在陆西臣那里冷掉了。
“嗯,那我们吃过饭问问吧。”江玫道。
“那晚上?”贺楼先看了看江玫,然后看向顾瑶两人。
“火锅可以吗?想吃什么自己点。”这次是顾瑶接的口。
“当然可以啊,我好久没吃了,还真有些馋。”江玫笑着道。
晚上吃火锅时,江玫因为贺楼不让她吃辣一事和他闹了别扭。
然后,为了安慰江玫,贺楼特意和朋友问了一下,然后带着几人去了鸭舍。
“你不是最喜欢毛茸茸的小东西吗?”贺楼拉着还在生闷气的江玫,兴致很高地和她讲,“那些小鸭子刚出生没几天,远远一看,就像一片黄绒毯子,包你喜欢。”
顾瑶也有些好奇了。她很想看看小鸭子毛绒绒的样子。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她对鸭子的印象就是羽毛水洗一样的,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毛绒绒”。
陆西臣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跟着他们一起。
鸭舍里面很温暖,有负责的人正在给它们喂着饲料。
小鸭子一片,拥挤着在啄着食。细嫩的声音拥挤出暖融融的感觉。
里面确实有些过于温暖。
江玫果然很喜欢,顾瑶也是。
在饲养员的同意下,顾瑶和江玫都小心地从鸭群里面捧出一只小鸭子,然后凑到眼前小心观察。
小鸭子浑身肉乎乎的,小小的肉翅也可可爱爱,小小的,脚掌红红的,透着温暖。被捧起,小鸭子也不怕人,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人,大胆又好奇。
顾瑶凑近,想要亲亲小鸭子,闭着眼睛,手却碰到了温热的触感,一点都不毛绒绒。
顾瑶睁开眼睛,眼前是放大了很多倍的手,能看到掌心的纹路。
是陆西臣。
顾瑶瞅了瞅陆西臣的脸色,心里有些委屈。
不能亲吻小鸭鸭,难过。
陆西臣收回手,在另一只手手背上蹭了蹭。
另一边,江玫倒是亲了小鸭子,贺楼没拦住。
“贺楼。”江玫贼兮兮地看着贺楼,眼含谄媚与爱怜。
这眼神看得贺楼心里一跳。
难道?
“我们养一只鸭鸭吧,你看,它可爱极了。”
贺楼冷漠地看着小鸭子圆滚滚的小身子,无情地想,是,可爱的很,等到长大了,到了盘子里,那样子就更好看了。
“养鸭子啊,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听说鸭子长大了喜欢啄人,我倒是没有问题。可是,等宝宝出生了可怎么办?”
有理有据,又不强硬。贺楼在心里为自己滴水不漏的话点了个赞。
“是哦。”江玫犹豫地瞅了瞅自己的肚子,又瞅了瞅眼前萌萌的小鸭子,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大概是捧的时间久了一点儿,顾瑶把小鸭子往眼前凑了凑,想着换个姿势。
没想到,小鸭子看着她凑近,先是把脖子往后趔了趔,然后又歪着脑袋,黑豆似的眼睛在灯光下,好像蕴着光,似乎是在打量她。
顾瑶心里高兴,把它举到陆西臣面前,“西臣,我们带它回家养着好不好?”
陆西臣先是一愣,然后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正和江玫据理力争地就“要不是养小鸭子”这一论题争吵的贺楼,难得的感觉到了一丝对自己和贺楼的同情和瞬间在心头升起的惆怅。
看着顾瑶和小黄鸭如出一辙的可爱眼神,陆西臣难得心里动了动,想着养一只小鸭子的可能性。
顾瑶看着陆西臣似乎犹豫了,心里一喜,开始耍宝起来。
在陆西臣眼里,就是顾瑶脸上大大的微笑,然后小鸭子被她举到了耳边,和她的脑袋处于同一个高度。
那亮晶晶的眼神似乎在说,快看快看,我们是不是一样的萌萌哒。
陆西臣一时无语,但又真正在考虑。
顾瑶手里的小黄鸭似乎有些不满,歪着脑袋,用它扁扁的嘴巴啄了顾瑶的耳朵。
不疼,痒痒的,顾瑶想笑。但是很不幸,没有笑出来,嘴角勾起又放下。
对面,陆西臣的脸色黑漆漆的,像是乌云还着了墨,眼神沉沉地看着顾瑶手里的小黄鸭。
小黄鸭一点儿都不怕,似乎发现什么新玩具似的,又扁着嘴巴啄了啄顾瑶耳边的发丝。
“想都别想。”陆西臣看着顾瑶看过来的乌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轻声说。
陆西臣看着顾瑶脸上的欢喜慢慢消失,心里又开始不爽起来。
只是一个鸭子罢了难道她还想为一只鸭子和他生气。
陆西臣有些着恼。
显然,陆西臣被气的脑子回到了稚龄。
顾瑶没想到陆西臣那么大反应。其实在说出这个问题前,她自己就在心里否定了。开玩笑,家里养着只猫,再来看一只小鸭子。事情的发展是小鸭子啄了猫,成功让鱼鱼对它卑躬屈膝,还是小鸭子被鱼鱼揉在地上摩擦,最后吃掉它呢。
这件事情就这样在两人的沉默里不了了之。
在饲养员的提醒下,两人把小鸭子放了回去。
小鸭子一落下去,就飞快地扎着翅膀扑进了鸭群,再也找不到她们刚刚捧过的小鸭子了。
小鸭子有的和其他小鸭子交着颈,有的把脑袋低下来,放到其他小鸭子的身上,每一只都一副安静惬意的样子。
江玫还在和贺楼争论。
“我感觉我可以养一只。”江玫思考了一下,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你不可以。”贺楼拒绝道,随即又摆出自己的道理来。
“小玫,你没养过小动物你不知道,在冬天小动物,尤其是家禽,咳,就是你眼前的这一堆,它们可容易挂了。”
“而且,你知道吗?小鸭子的排泄物很脏的,而且冬季很容易生病,一拉稀哦,那个味道,简直**。”说着,贺楼还捂了捂自己的鼻子,仿佛闻到了那味道一般。
江玫果然皱着眉头又犹豫起来。
看着“无事可做”的陆西臣,贺楼使了使眼色。
快帮我劝劝啊!
几次示意都被陆西臣拒绝了。
那边,江玫犹豫着,又坚持道,“我还是想养一只。说吧,有什么条件,能答应的我都可以。”
“别啊,”贺楼看江玫坚持的样子,也有些害怕起来。
自己好不容易和江玫重新在一起。在一起的日子虽说她偶尔会给自己冷脸,但都很快地原谅他,给他认错的机会。
江玫很少和他提要求,贺楼握了握手,就想着先答应下来。
“好啊,都听你的。”贺楼暗戳戳表衷心。“回去我帮你养,保证把它喂得白白胖胖,肉质鲜,咳,让它舒舒服服的。”
对,舒舒服服的进自己的肚子。
贺楼心里打着精明的算盘,算盘珠子在心里噼里啪啦地响出好听的声音。
“小玫,你要想好啊,如果养了小鸭子,就要给它准备吃的好用的,一点都不能安下心。”而且,最重要的是,小鸭子长大了就不好看了。
后面一句,顾瑶没说,她想看看江玫最后会不会选择带一只小鸭子走。
然后,她就可以经常去看看了,看看小鸭子的成长过程,一定很有意思。
但是,顾瑶也只是想想,她想,贺楼再怎么样也不会同意吧。
因此,顾瑶听到贺楼的话,先是一愣,然后又觉得如此的“理应如此”。
最后,自然是没有养成。
倒不是说又因为贺楼的阻挠,而是江玫自己放弃了。
“算了,我还是不要养了。我既不想把自己的爱分成两份,一半给宝宝,一半给它。也不能让任何一个受到委屈,不如就这样。
贺楼看出江玫情绪不太高,具体原因没有猜到,连忙带着她先回去了。
“中午他们把我们丢下,晚上又是如此,真是不客气。”
陆西臣啧啧赞叹,还拍了拍手。
“那我们先回去?”顾瑶靠近陆西臣,问他。
“嗯。”陆西臣点点头,先行一步地走在了前面。
顾瑶紧随其后,生怕跟不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瑶刚刚在里面感觉很热,出来又感觉很冷,似乎不单单是有为内外温差的原因。
似乎……
“还不跟上?”顾瑶想的太投入,竟然慢慢停下了脚步。
“哦哦。”
被陆西臣一说,顾瑶小跑着走到陆西臣身边。
“小鸭子很好看吧?”顾瑶没话找话地说。
“是好看。”陆西臣道。
“是吗?我也觉得又萌又可爱。”
陆西臣漫无边际地想到一句话,好看的容貌千篇一律,而有趣可爱的灵魂独一无二。
把这句话放到顾瑶身上,似乎正合适。
陆西臣手背在身后,走路发出清脆的声响,月色在他身上笼上一层如梦似幻的银霜,整个人清俊无双。
顾瑶在后面看得有些痴。
陆西臣还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既然顾瑶这么可爱,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呢?
难道是自己高中的时候眼拙?这个念头在陆西臣心里一闪而过,就不见了踪影。
怎么说,他也不会无端说自己的坏话的。
这种时候,似乎兄弟就很有背锅扛鼎的价值了。
陆西臣悠悠地想,也许就是贺楼在自己耳边说顾瑶的坏话。因此,后面才有这诸般事情来。
她站在自己身边,预计要陪着自己度过这漫漫人生,相互扶持,最后变成垂垂老矣。
白发垂在肩头,他为她梳发。
脚下石子一绊,陆西臣猛然从自己的想象里面走出来。
月儿更亮了,墨蓝幕布上,白色更白,月亮更显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