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十一委实惊出了一头的冷汗,眼睛的余光瞧见丞相府的护卫巡逻向着这边来了,便对五皇子做了个一起爬墙的手势,“出去再说!”
两人就此翻出了丞相府,因有在街上遇到的经历,韩十一琢磨着动手估计也不是太子的对手,而自己全然不记得过往,需得防备熟人相骗,韩十一对自己越发佩服。于是转头对太子道:“我因头上受了点伤,如今不记得那么多了,现在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勾搭你了?”
五皇子气定神闲地打量韩十一,“你大约是……被色所迷吧……”
韩十一于是借着月光仔细望了望五皇子的相貌,片刻给出了结论,“你……凑凑合合还过得去!可我也是见过世面的,绝不会‘被色所迷’!你必定是污蔑。”
五皇子却答非所问,“你刚说摔到了头?伤可好了?之前的事情,真的全想不起来了?”
韩十一推开五皇子,“你别打岔,老子伤在哪关你什么事?说勾搭的事!”
五皇子稍一思量,抬手微微指了下韩十一心口的位置,“你这里,有一颗朱砂痣的吧!”
韩十一闻言迅速双手捂住心口,十分吃惊,心说他竟然连这个也知道,难道他不是认错人,而是我当真就是那个人?
韩十一表情先是迷茫,接着连忙镇定下来,拿出她抵死耍赖的本事,“你!你别乱讲!什么朱砂痣,我一概不知……”
五皇子语气淡定,脸却有点微热,好在夜色如水,遮掩的很好,“你该问我怎么知道的……”
韩十一故作镇定摆摆手,转头要走,“我没什么想知道的。这位公子,我们还是别过,各走各的,再也不见!”
五皇子见韩十一要走,便显得有些急切了,身法极快地转到了她面前拦住了路,“当初你宽衣解带扑过来,定要我从了你,如今又始乱终弃?”
韩十一被这句话吓到,“什么?我还想对你,用强?”,她心说自己似乎真有点功夫,这种事也许真能做得出来……
于是脸上一热,打量着幽怨的五皇子,“那我,到底得手没得手?”
五皇子含笑又抬手指了指胸口的位置,“朱砂痣,你说呢?”
韩十一感觉自己老脸在夜色下红透了,“都说了你认错人了!再者说,便是我,那我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当然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过去的都不算数。咱俩,就此别过……”
韩十一再次抱拳拱手,想要溜走。
五皇子这次没追,只是扬声问,“你在京郊还有一座庄子,原说我若从了你,就把庄子赏了我……如今是不是要还给你?”
韩十一闻言回过神儿来,大声反驳,“我还给了你庄子?胡扯!我怎么可能……如此败家!还!必须还给我啊!”
于是韩十一眉开眼笑催促五皇子,“快带我去我的庄子,我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统统告诉我,不准隐瞒!你既是我包养的小白脸,必得全都听我的!”
就这样韩十一跟着五皇子去了他在京郊的皇庄。
皇庄里的仆役都是经过训话的,大家的口径出奇的一致,都说周二娘本名是韩元娘,是韩家旁支的女儿,本是五皇子的发妻。而五皇子也只说自己是普通的行商,姓李,是京城李锦记李家的旁支。为了让这谎话立得住脚,还特意让李锦记的长公子李成煊即刻上门来拜访了一次,谎称五皇子就是自家亲戚。
于是韩十一便疑心半信半疑自己原来真的叫做韩元娘,于是也不好做出再次抛夫的事,只得在五皇子庄子里住下了。五皇子悉知她的脾气,立时便吩咐厨子变着花样做各种美味,韩十一看着满桌的美食,深觉这样的日子很是不错。
接着五皇子便带着吃饱喝足的韩十一在庄子里消食散步。这京郊的庄子占地颇广,背靠一座平缓的山头,山上种满果树,山下是菜畦。为了更近民风,下人们的屋子也都是一式的茅檐农舍,还在拐角处架起了一根竹竿,上面挑了个酒幌子。韩十一瞧着便点头赞道:“你这庄子颇有几分味道嘛!”
五皇子却面显失望,韩十一果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依山傍水酒旗茅舍本是她自己安排的,当初五皇子得了这个庄子,韩十一便很感兴趣地来瞧过,吩咐人弄成了现在的样子。
然而这日子还不错的认知只持续到韩十一泡过澡只穿了中衣转过屏风回到卧房,她赫然见到五皇子也只穿着中衣,散着头发歪在床上看书。见韩十一愣在当场,五皇子很随意地放下书,自然道:“天气冷,快过来睡下吧,我让人在被子里放了汤婆子,这会儿被子想必暖和了……”
韩十一心说根本不是冷暖的问题,您老人家怎么窝在我的床上?于是颦眉训斥五皇子,“你这人脸皮忒也厚了!就是见我有些家产,也不能就这么赖着我!”
五皇子就又露出幽怨的神情,“你终究还是要始乱终弃吗?”
韩十一还要挣扎,大声否认,“我什么时候乱过!”
于是五皇子就又指了胸口,“朱砂痣……”
韩十一瞬间气短,期期艾艾,“便是我们委实早就煮出了熟得不能再熟的饭,可我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总要先彼此熟悉熟悉……”
五皇子闻言总算从床上起来了,“也罢,那就先彼此熟悉熟悉……”
韩十一总算松了口气,却见太子又在八仙桌前坐下了,于是还得再接再厉送客,“这都亥时了,月黑风高的,你我孤男寡女不宜独处,你赶紧走吧。”
五皇子哀怨地望着韩十一,“月黑风高?分明是花好月圆……”
韩十一避开五皇子的目光,“你别这么勾勾搭搭的眼神看着我,你们这些当小白脸的真是太会假戏真做了,好在我是正经人,赶紧走赶紧走!”
韩十一发狠推五皇子出门,将屏风上的外衣扔在他身上。
五皇子大约平生从没被人这么赶出门过,却也并不恼怒,将外衣自己披上,将要出门时,路过韩十一身边,迅速地吻了下她的额头,“来日方长,我们的日子还有一辈子呢。”
韩十一好生忧伤,躺到床上抱怨失忆前的自己,“看起来我很有钱啊!可我怎么会不好好的当个女财主,竟被李锦记旁支这个小子给迷住,委实蠢得可以,不过这小白脸模样确实勾人……”
长的勾人的小白脸五皇子将韩十一安顿在别院后,便将韩十一断续讲述的经历串联起来,派人去兴周查了周家母子。接着便想要给韩十一一个新的身份,以便能够迎娶她为太子妃。新上任的户部侍郎正好姓周,五皇子便宣他来,让他收周二娘为养女。
周侍郎听到让他收养一个素未谋面的渔家女做养女,顿觉这当今太子便宜老丈人的头衔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断断不能往外推,于是立时便认下了。
五皇子也不耽误,第二天便知会礼部,让安排大婚事宜。此时满朝文武才传开了,五皇子要迎娶周侍郎的养女!
皇上病重,太子监国以有段日子了,威望也甚重。然而他的婚事还是遭到了群臣的反对,不同意五皇子娶个渔家女为正妃,何况这渔家女还是个再醮的寡妇。此消息不实,实在是周二郎人家还活得好好的,这女子名分上连寡妇都不算,算是停“夫”再嫁。
然而五皇子这次态度异常坚决,只顾让礼部则吉日大婚,将百官进言的折子都压了下来。每日里处理完朝政,便快马赶回京郊的庄子,一刻也不愿耽误。
百官进言无效,于是想起了病榻上的皇上,便冒死进宫探视。总算让皇上得了太子要大婚,还是要娶个寡妇的消息。于是连忙召五皇子觐见。
五皇子赶到养辰殿,见皇上斜倚在龙榻上,他此时已经不是那个叱诧风云,呼风唤雨统治天下的王者,只是一个迟暮衰弱的老人。
五皇子深知皇上因何召见他,也想好了要怎么对答。然而皇上却没开门见山问起他大婚的事,竟开始追忆起过往。
“从前我似你这般年纪,遇到了母亲。她是楚家唯一的嫡女,高傲而清冷……”皇上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眼睛望着远方,似乎楚氏袅袅的走近了他一般,他伸出手去,楚氏又不见了踪影。
“为得到这江山,我娶了你母亲,为了把这江山坐稳,我又不得提起王家制衡楚家,因此不能一心一意对她……也许她终久都不知道,我心里是多么想要跟她厮守,我眼里,从来都没有别人。”
五皇子听了皇上剖白的心事,很是震惊,他没想到皇上竟然亲口承认他一直爱慕的是元皇后!然而他却不愿意相信,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王皇后半生宠冠后宫又算怎么回事?
皇上似乎看出了五皇子所想,叹了口气,“是为了制衡楚家,我只能这样,亲手捧起王氏和王家,牺牲掉自己的感情……”
五皇子懂得皇上的意思,但他不认为皇上的选择是对的。然而皇上此时的精神和身体都经受不住打击了,他不想再与他说什么,有些事既然已经错了,何必再提醒他一次,让他再痛苦一回呢。
“你想娶哪个做太子妃,便娶哪个吧。”末了皇上说道:“我相信你比我强,你不需要牺牲感情,来坐稳这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