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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见幽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斜躺在叶茂林的怀里,身边围满了军官和士兵,看着自己醒来,一个个咧着嘴叫着师座,而敌人的炮袭仍在继续,他立即弹身而起,但他忘记了自己身上可是带着伤的,大幅的动作顿时牵扯着伤口,剧烈地痛疼让他不自觉地呼出声来,在众人的紧张声中,他咬着牙站立,痛斥众人围成一团,是不是等敌人的炮弹将他们一锅全烩了。
众人这才快速散开,师座无大碍,他们就放心了。李见突然记起刚才的事情,回头向叶茂林问道:“刚才是谁把我扑倒的,他没事吧”
叶茂林眼神里顿时闪过一丝凄切,嘴里却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把你扑倒的,没事,身上的零件一样没少!”
叶茂林说着甩甩胳膊伸伸腿,示意自己真没事,但李见似乎从他眼神里看出了点什么,一句话不说,扭头就往阵地前沿走去,吓得身边的几个警卫赶紧上前拦住他,好心劝慰前方敌人炮火正猛烈,实在不宜冒险上去。
李见虎目圆睁,怒喝他们闪开,几个警卫只好可怜兮兮地看向参谋长叶茂林。
叶茂林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表兄的脾气,不到现场去看一眼,恐怕是不会收场了,只好点头示意让他去。
隆隆的爆炸声中,整个前沿已经是一片火光冲天、硝烟弥漫、碎石沙尘狂舞。几个警卫簇拥着李见在战壕里健步如飞,很快就到了李见刚才被炸晕的地方。
只见战壕里多出一个深约半米的弹坑,而弹坑的傍边,一个上士倚着战壕坐着,一顶军帽盖住了整张脸。李见的眼睛里突然一片凄然,战场上,用帽子盖住脸的基本上都是已经殉国的将士,而这身军装,李见再熟悉不过,正是自己的勤务兵狗子的。
狗子是个孤儿,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是李见在淞沪战场撤退途中的路边捡的,之所以说是捡的,因为当初狗子已经饿昏在路边,就剩一口气,是李见救活了他,又给了他几块银元,谁知狗子死活不肯要,就要跟着李见当兵。
当时狗子还只有十七岁,个子还没有枪高,瘦得更是不成人形,李见可怜他的身世,再加上时局的动荡,让他走估计他也很难活下来,于是就将他带在自己身边当勤务兵。
狗子虽然瘦小,但脑子好使,学什么会什么善于察言观色,基本上李见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他都知道,对李见生活起居上的照顾真正是称得上无微不至,李见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常开玩笑说狗子就是他的儿子,还跟他起了个名字叫李路,因为他是路边捡的。狗子喜欢得不行,逢人就让别人喊自己李路,不许再叫狗子,但可惜没有人理他,狗子狗子的反而叫得更欢了。
李见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出去,拿掉上士脸上的帽子,一张明显被擦拭过的脸露在李见眼前,干干净净的脸上,没有血色,但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眼睛紧紧地闭着,嘴角两道淡淡的绒毛,年轻得让人心疼。
李见轻轻地拍打着李路的脸,喊道:“狗子,狗子,你他妈的给老子站起来,挖好了防炮洞都不知道躲,你管我干什么你个臭小子!”
李见说完抱着李路已经是泣不成声,因为李见的抱动,李路整个后背都露了出来,只见一道长长的血口从他的骶骨直到颈椎,弹片几乎将他的背部划成两半,几乎连里面的内脏都清晰可见。
铁汉柔情的一幕,让在场的军官士兵一个个眼睛红红的,偷偷抹着眼泪。
鬼子的炮袭终于停了,战场上依然硝烟弥漫余火未尽,余晖里,密密麻麻的日军借着硝烟的掩护,偷偷摸摸地向山顶推进。
“兄弟们,上刺刀!”李见一声长啸,捡起李路身边的汉阳造,咔咔地上刺刀。身边的几个警卫顿时就惊慌起来,想向前阻拦,但望着一脸狰狞一脸杀气的李见,他们又有些畏惧。
还好叶茂林出来说话了,命令他们几个,就算死也得保护师座的安全。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阻拦李见无疑是不可能的。
经过一下午的血战,将士们枪里仅有的子弹也都打光了,能杀敌的,也只剩下刺刀和大刀,战壕里顿时一片刀光剑影,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而将士们都紧握手里的刀枪,怒视前方。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战壕里一片寂静,只有咚咚的心跳声。
突然,一个声音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杀!”
“杀杀杀!”
“杀杀杀!”
刹那间,漫山遍野都是杀喊声,将士们端起枪抄着刀跳出战壕,如同出林猛虎般扑向敌群。
“锵锵锵!”随着一片混乱的铁器交错声,惨烈的白刃战立即上演。
战场后面不远的树林里,赵武。孙武和他们的狂飙支队就隐藏在这里。山坡下的肉搏战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个捏紧了拳头恨不能上去杀敌,作为预备队,他们都是秦风亲自带出来的兵,深知预备队的重要,关键时刻可以力挽狂澜,此役关系到整个部队是否能成功脱困,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队长,杀出去吧,新第九师眼看就要拼光了,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孙武终于忍不住了,急道。
赵武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看了看天色,道:“再等等,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趁黑杀出去,敌人不知道我们多少人,肯定得乱,说不定还能逼退敌人,救出新第九师的兄弟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将士们的手心里都捏出汗来了,终于等来了赵武的命令:“都给老子精神点,嗓门高上去,气势搞足知道了吗”
“是,气势搞足!”黑漆漆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叫喊声。
“好,杀出去!”
“杀杀杀!”
就在夜幕降临之际,山顶上再次传来气壮山河的杀喊,随即团团黑影加入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