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贞只好跟着两个士兵出了门,自从云诚牺牲后,她现在一看见士兵就紧张,毕竟自己家现在还有一个军人妹夫林中飞,她现在更加理解了,军人的生命不属于自己,随时都面临牺牲,她害怕这样的牺牲。
王惠贞问他们是哪个的兵,他们也不说,王惠贞跟着两人来到了医院一间病房前,病房门口站着两个士兵,他们开了门,请王惠贞进去。
王惠贞进屋,一下愣住了,病床前坐着云彩,她旁边站着云彩的五岁的儿子林强,病床上躺着的,是林中飞,林中飞看见她进来,笑道:“大姐,来啦坐,”
果然是林中飞,见他没出事,心中一块石头这才放下来。
王惠贞点点头,走到病床旁边问:“这是怎么啦挂彩了”
云彩泪水流了下来,拉住王惠贞的手:“打仗时中了弹片,截了截了一条胳膊。”她说着揭开被子的一角,王惠贞一看,惊得别过头去,右边齐肩以下没有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王惠贞后退两步,手掌合十低头念道,她的眼角也浸出泪水。
“没事”林中飞微笑着朗声说:“不就少了一条胳膊吗其他也没伤着哪儿,比起那些把命丢在战场上的兄弟来,我算是有菩萨保佑,运气好的了。”
“少一条胳膊,却多了一个独臂团长,大夫说我这手术后要疗养三个月,昆明部队医院里太闷了,我想回乡下疗养,我老家已经没什么亲人,想来只有大姐你们这边的亲人,我想在金谷坝的家里呆三个月,今天请大姐来商量,你看可以吗”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可以不可以再说这种见外的话我就生气了。”王惠贞看着林中飞说,“你跟云彩是一家人,也就跟云忠我们都是一家人,金谷坝的家就是你们的家,什么时候来都可以,住多久都可以。”
她又转头对云彩说:“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今天才叫我来。”
云彩:“我们是昨天来的,我说直接回金谷坝,他一定要先住到医院来。”
林中飞:“大姐,我不是见外,我先住进这医院,是想让她跟这里的大夫学学怎么换药怎样包扎,跟来的医务兵过两天就要回部队,她学会这些,以后这段日子得靠她护理我,过两天她学会了我们就回金谷坝。”
王惠贞:“这就对了,云彩一定要好好跟大夫学会,不能马虎了,我这就回去,给你们把屋子收拾好。”她说完走了出去。
林中飞目送王惠贞离开房间,王惠贞的身影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可王惠贞的影子却还留在他的脑海里。
他仿佛又看见了当年第一次在山林中要抢劫她所在的马帮时的情景,就在那些男人们都准备缩头就范时,她身为一个女子,竟敢站出来当面喝斥教训他这土匪头子,还敢打他一耳光。
他当时就觉得这是难得的一个奇女子,不但人漂亮,而且有胆有识,面对“菩萨赌”的生死选择,她竟然主动选择拿自己的命去换马帮的安全。那次放过马帮回寨子后,他曾经后悔没能把她强抢上山当她的压寨夫人,他曾懊悔得三天三夜吃不香睡不好。
可是后来他慢慢想通了,如此宁折不弯连死都不怕的女子,即便强抢上山来,最后结果也可能是玉石俱焚,他这才打起了她的妹妹云彩的主意,好在这云彩也是个非常好女人,一心都在他身上,这些年来为他生了儿子,象侍奉菩萨一样侍奉着他,他也心满意足了。
可是,王惠贞这大姨姐的影子偶尔还会飘进他的意识里,就象一片鸿毛,时间的风已把它吹得看似无影无踪,可最终它还是要落下来,落到他的脑海里,他再吹起一阵风把它吹跑,不知何时它又再次落下来,如此反复,虽然风总要吹起,可鸿毛依旧还在,并没消失。
林中飞知道这样很不好,很不应该,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何子弹可以打出去,血可以流出去,脑中那么一个影子却总是赶不走,灭不掉呢他有时真想朝自己脑袋里开一枪,把那个影子打跑打散。
三天后,林中飞一家三口坐着马车,在四名士兵的护送下来到了金谷坝,刚进村口,一群小孩就跟着跑,一直把他们带到云忠家院门口。
云彩要扶丈夫下来,林中飞挡开她,大声说:“我只是没了条胳膊,我腿还在呢,别管我。”云彩只好站在一旁,还是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可脚刚着地,身子就往左侧一倾,差点跌到,幸亏身旁的士兵眼疾手快扶了他一下,不然一跤跌在地上,他这大团长可就出大丑了。
他这才感觉到,他失去的不仅是一条胳膊,还有身体的平衡,之前一直在担架上在病床上,他还没感受到这一点,现在真自己走路了他才明白这失衡对他的影响。
毕竟是军人,林中飞很快调整好平衡,他示意士兵放开扶他的手,稳住身体向走上前来迎接他的云忠两口子和他们身边的孩子走去,林中飞看见王惠贞只远远地站在堂屋门口微笑着看着他们。
“他二姑父,快进屋进屋。”杨淑芬笑容满面地招呼道,林中飞依着孩子对云忠和杨淑芬说:“他大舅大舅妈,不好意思,来打搅你们了。”
士兵们把行李抬进屋,云彩拿出带来的糖果散给跟来的孩子们,打发孩子们出院子玩去了。
走进堂屋时,林中飞对一旁的王惠贞点头微笑说:“大姐,辛苦你了。”
王惠贞:“没有,屋子都给你们收拾好了,到了家了就别见外,有什么你就尽管吩咐云忠和他媳妇,林强,你跟大姨来,我带你认识你的表兄弟们,以后就跟他们一起玩。”
王惠贞带着五岁多的林强到一旁的七岁多的王礼正、四岁多的王礼秀、二岁多的王礼书三个表兄弟妹面前,让他们一起吃糖玩耍,几个孩子很快就一起跑到院子一角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