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贞微笑道:“不,她只是让我给你过目这书单,如果你同意,她让我带几个学生去把书拿来,没说让你去。”
“没说让我去,也没说不让我去,是这样吗”许志亮不甘地问。
真是没救了,王惠贞心里想着,说:“说了,她说了不想见你。”王惠贞为自己临时编出的这句话还是有些心虚,林芳贞确实没说过不想见他这句话,可是她知道林芳贞的心思,这句话是她替林芳贞说的。
“不不想见就不想见吧。”许志亮失望地说,同时看着手上的书单说:“见字如面,好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许志亮说完,目光呆呆地粘在那书单上,仿佛这就是林芳贞的脸,看了好一阵,才神思恍惚地走开了,走了好远又回头对王惠贞说:“王老师,建这图书室的事就交给你操办,麻烦你了哈。”然后又回头,游魂似地走开了。
王惠贞亲算是亲眼见识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痴情能痴到什么样的程度,她心里五味杂存。
一周后,图书室建起来了,四个书架在屋子一角围出一间小屋,中间放一张办公桌和一把椅子,这就成了个屋中屋,王惠贞坐在这椅子上,孩子们从留出一个小门这里来找她借书还书。
放学后,很多孩子们都涌到图书室来看书,王惠贞很高兴,她更喜欢这大屋之中的小书屋,孩子们看书时,她也在里面看书,她主动向许志亮提出来自己加班一小时来管理图书借阅。
许志亮看孩子们那么爱看书,也很高兴,说要向教育局申请,再买些书来。
两周后,许志亮果然从教育局带回来两箱书,还带回一个大大的地球仪,王惠贞知道有地球仪这种东西,可她从来没见过。
“许老师,这就地球”王惠贞好奇地问许志亮。
“哈哈哈”许志亮大笑,“地球怎么会这么小,地球大得很呢,这是地球仪,用它代表地球。有了它,孩子们就能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个样子,知道我们生活在什么样的一个地方,还能知道很多很多东西呢。”
王惠贞呆呆地看着地球仪,情不自禁地说:“别说孩子们,我也想知道,以后你给孩子们讲这地球时,让我也来听吧,可以吗”
许志亮看着她想了想,狡黠而神秘地说:“当然可以了,不过王老师,你要跟着学生听我讲这地球,我可有条件哦”
“什么条件”王惠贞问。
许志亮:“你得帮我带信给林芳贞。”
王惠贞冷冷地看着他,淡淡地说:“我不会做这种事的,我劝你也别再做梦了,你那地球仪,我也不是非看不可,你留着自己一个人慢慢看吧。”王惠贞转身要走开。
“唉王老师王老师,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不给你看呢,这地球仪也不是我私人的,可是学校的财产,你想学地理,我给学生讲时你来听就是了,不用生气不用生气。你们信佛之人应该心怀苍生包容天下的,你怎么这么一点点小事就生气呢还要修行,还要修行啊。”许志亮忙不迭地向她解释。
王惠贞浅浅一笑:“哪个生气了”还是离开了。
因为地理课并不是规定学生必须要学的课程,许志亮便利用放学后的时间每周给学生们讲上三次课专讲这地理知识,每次王惠贞都要参加,他认真地听讲做笔记。
学生们离开后,她常常看着这个地球仪发呆,这就是地球的样子我们就住在这上面在这上面怎么站得稳呢不掉下去
人怎么不掉下去的问题她问过许志亮,许志亮说是因为有重力,可解释了几次她还是不太明白,不明白她也就不想明白了,只是在她自己一个人单独拨弄这地球仪时,她常常自觉不自觉地把手指伸向那一点南洋。
那个她差点就嫁到那里去的那个地方。
虽然那个人早已不在了,可她还是拦不住自己的思绪,还是要忍不住想,要是他还在这世上,那也许她已经嫁到了那里,那个地方已经是她的第二故乡,也许现在早已儿女成群了,也许她此时正在做饭,正在等着他开着汽车从外面回来,也许
就在王惠贞想“也许”的时候,身在台湾的康宏也在想“也许”。
也许那封信被大陆当局扣留了,王惠贞根本就没收到那封信。
也许她收到了但她已经嫁人了,她不能给他回信。
也许她收到了,但她已经真正脱离红尘出家了。
也许她已经收到信,也给他回了信,可信寄不过来,被扣留了。
也许也许她收到了信,正在想办法来台湾。
也许正常途径来不了她正想偷偷渡过海峡来这边
“唉也许根本就没有这些也许。”康宏在心里嘲笑着自己一个个荒唐的想法,尽管这样,他还是想自己再给自己一个也许:也许很快**就会打回大陆我便能去找她了或者也许很快共军就会打到台湾,她就能来找我了。
再等等,再等等吧,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对自己说。
一等又等过了一年,这一年中,康宏从信中得知自己在秦国的父母经营的企业破产,父母经不住打击,先后患病,双双病故。由于部队管理的原因,他都没能回去为父母送行尽孝,这让他心灰意冷,向上峰打报告请求退伍,因为他技术好,上峰一直不同意他退伍,连打了几次报告,都没得到批准。
深秋的一天,适缝康宏有一周的轮休假,心情郁闷的他打算找个清静的地方打发完这几天的时间,他首先想到的地方,是离基地不远处的一个寺院灵慧寺,据说这是一座有二十人的尼姑庵,他之前从没去过。
当一想到这个地方时,他一下就决定其他地方都不考虑了,就去那里度过这七天时间,为什么一定要去寺院他问自己,想了好了阵,他自己为自己找到也理由,因为寺院让他想到佛,佛又让他想到王惠贞。
虽然这大半年来,绝望的他已经说服自己不再去想王惠贞和任何跟她有联系的事,可此时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时,他第一个念头想到的是寺院,这让他很是无奈。
他明白,真正的爱是刻骨铭心的,永远抹不去,而到了身边又从手中滑落的爱更象是一条无形的绳,一头拴在他的心尖尖,另一头伸在无尽的黑暗中,被一只名叫“无可奈何”的手拉着,那只手每拉一下,心尖上就会痛苦地蹦出两个字“憾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