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喜忧参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刘年却坐在没有任何反应。
看看时间快到了,刘明义一边大声吆喝着让村里准备棺材一边对楼上的刘年道:“你下不下来都跟我没关系,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做人要厚道,知错能改大家也会原谅你,你要是一意孤行,别说你以后在村里抬不起头,就是你爸你妈你媳妇你娃以后在村里恐怕也难活人。你自己想明白。”
刘年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跪在楼檐上喊道:“大刘庄的父老乡亲,我刘年财迷心窍,不是东西,请你们原谅我这一回……”
这也算是浪子回头了,那些眼根子软的婆姨们不免擦起了眼泪。刘老汉那一颗悬了半早上的心也总算落了下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冲儿子喊道:“好年娃,下来吧。大家都原谅你了。我和你妈、你媳妇也都原谅你了。”
刘年终于从楼顶下来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刘明义便冲皮一桥竖起了大拇指,半天才激动道:“一桥,真有你的。你不知道,我刚才真是担心的要命,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万一这家伙真从楼上跳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皮一桥淡然笑笑道:“其实我心里比你还要害怕,可已经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来,要是有半点示弱,恐怕就没办法收场了。”
贾楚民这个“三把手”似乎有些被冷落的感觉,却硬撑着道:“我早就给你们说过,遇事要冷静,不能意气用事,可你们就是不听,要是刚才那个刘年真跳下来呢?别说你们两个了,就是我也跟着受处分。”说完转身走了。
不想中午尹红霞来了之后却把皮一桥狠狠地训斥一顿,一是说这种事情不能这么处理,二是认为皮一桥不该自作主张。
事情已经过去了,皮一桥不想跟你计较,任她说了几句,也没有驳一句,其实也知道她是怕自己担责任。
孙殿臣倒是把皮一桥表扬了几句,最后又交代凡事小心。然而皮一桥却感觉孙殿臣的态度有些淡淡的。
尽管孙、尹二人,目前表面并没有什么芥蒂,也没有发生过任何正面争执,但皮一桥能看出来,孙殿臣对尹红霞这个乡长多少有些不满,特别是县委将渗灌项目批为全县农田水利建设试点工程之后,两个人似乎已经越走越远了。孙殿臣对皮一桥这个曾经的“自己人”好像也在有意疏远。这让皮一桥心里感到非常愧疚,好像自己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其实,对于皮一桥而言,并不愿意刻意地“选边站队”,更不愿意将个人恩怨跟工作混为一谈。然而政治生态就是这个样子,人和事总是分不开的,因人谋事,因事谋人,以人谋事,以事谋人,由此而产生各种各样的生态圈子,人一旦离开了这些圈子,就如同鱼离开了水一样。
好在深井项目如期开工,皮一桥很快便在忙碌中将这些烦恼抛在了脑后。孔晋华也在大家的一片声讨中再次告病离开了乡政府。曹家玉则悄然消失了,有人说去了上海的儿子那里,有人说是带着婆娘去旅游了。不过这一切显然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农历新年,姐姐皮一红终于从首都回来了,对于这个家庭而言,再没有比这更让大家高兴的事情了。母亲整天在灶房忙前忙后,往往刚吃过早饭便又开始准备午饭了,好像宝贝女儿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父亲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小妹更是开心的跟什么似的,一整天一整天地跟姐姐腻在一起。整个家庭笼罩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之中。
直到初二,小妹终于不再跟姐姐那么粘乎了。皮一红这才有工夫跟皮一桥说起高考的事情。其实早先打电话已经说过了,姐姐却还是一声一声地遗憾,也知道皮一桥一向要强,若不是家中经济困难万不止于此,心中便又多了几分愧疚。
皮一桥不想让姐姐难受,便故作轻松道:“其实没考上大学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要不然,我怎么会有机会到乡政府工作。”
姐姐勉强一笑,还是自责道:“都怪姐姐拖累了你,也拖累了这个家,按说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上大学的机会怎么也应该留给你,可是……哎——”
皮一桥见姐姐上了心,便宽慰道:“你可是大学生,怎么还有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是我自己不争气没考上,怎么能怪到你的头上呢。再说了,我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国家正式公务员,许多上了大学的也未必有这个机会。”
皮一桥不想让姐姐一直纠结,说完便转移了话题问道:“再有一年多,你也该大学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姐姐想了想道:“也没什么打算,毕业了就尽快找个工作,也好为家里分担一些。你这个弟弟都有了工作,我可不能落后了。”
姐姐虽然说的轻松,皮一桥却从姐姐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些遗憾,就追问道:“难道你就不想再考研究生?”
姐姐轻摇了摇头道:“能上大学已经不错了,还考什么研究生,到时候肯定又是家里的负担。”
姐姐向来优秀,也十分要强,怎么会不想考研究生呢。她这是不想给家里再增加负担了。
皮一桥便斩钉截铁道:“姐,我觉得你不应该这样想。你要是这样的可就辜负了爸妈和我对你期望。何况现在我已经参加工作,家里的状况也比以前宽裕了很多,供你上研究生肯定绰绰有余,你千万不能放弃。”
姐姐被感动了,却不想再说什么,只是一遍一遍地摇头,不一会便流下了眼泪,又急忙擦拭了。
不想正月初三,欧晓萌却忽然上门了,这让一家人多少有些猝不及防。母亲自然满心的喜欢,又要念叨说,总算团员了。姐姐一红和小妹一青是没见过的,介绍完了,一青便调皮地叫上了嫂子。欧晓萌不免一脸羞红。一红就嗔怪小妹不该胡叫,又让叫姐姐。一青自知不该,便伸伸舌头改口叫了声姐。
然而皮一桥心中却多少有些别扭。并不是觉得欧晓萌不该来,而是上次的一番争执,总让皮一桥感到跟欧小萌之间有一层隔阂。尽管这种隔阂并非来自心灵,而是来自两个人看待某些问题的差异,但这种差异还是让皮一桥感到两个人之间距离。
本以为欧晓萌只是过来走动走动,不料却带来了一个惊天消息。
大家寒暄完了,便要给青年男女留出空间,各子找借口离开了,欧晓萌便一把拉了皮一桥道:“我告诉你个消息,你千万要挺住。”
见她这副架势,皮一桥便知道不是好事,可也猜不出到底什么是事情,便着急问道:“你快说,到底什么事儿?”
“孙书记出事了!”欧晓萌一字一顿道。
这怎么可能,年前还见过的,怎么能说出事就出事呢。
皮一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抓了欧晓萌的胳膊,瞪着眼睛问道:“怎么会这样,你给我说清楚,孙书记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欧晓萌叹了一口气,便说了起来。原来年前就有人实名向市纪委举报,孙殿臣以渗灌项目为由挪用乡财政资金十万元。本来这种举报的事情,市纪委一般会转交给县纪委查办,可这一次市纪委却亲自来了,带队的是市纪委的一个副书记,也没有到乡里来,更没有说干什么,来了就直接从县财政局查了起来。这一查,马上水落石出,孙殿臣的确以渗灌项目为由挪用了乡财政十万元,而当时渗灌项目已经被县里列为农田水利建设试点项目,根本不需要乡财政负担任何费用。
于是,市纪委马上采取措施,将孙殿臣控制了起来,三问两问,就把所有的事情搞清楚了。原来孙殿臣多年前就跟一个姓田的女人搞在了一起,而且姓田的女人还给孙殿臣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东东。就在去年六月份,姓田的女人带着儿子上街的时候发生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东东虽然被一个年轻人及时送到医院保住了性命,却因伤势严重,几经转院,付出了将近十万元的医药费。
孙殿臣虽不至于付不起十万元医药费,却因家中财权一直由老婆掌管,也是无可奈何,只好向朋友挪借,但借的钱终究要还,便铤而走险,以渗灌项目的名誉贪污挪用乡财政十万元。
说到这里,欧晓萌看着皮一桥淡然笑笑道:“没想到,你竟然救过孙殿臣私生子的命,难怪孙殿臣会对你这么好。”
皮一桥却还未缓过神来,之前就感觉孙殿臣跟那个叫东东的小男孩关系不一般,现在总算印证了,想想,孙殿臣藏藏掖掖这么多年,精神上恐怕也是受尽了煎熬,现在也算是解脱了,不过这场牢狱之灾怕是躲不过去了。
孙殿臣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辛辛苦苦奋斗了半辈子,却要落个如此下场,怎能让人不扼腕惋惜,可反过来说,他走到这一步也是咎由自取。
“孙书记会坐牢吗?”皮一桥担心问道。
欧晓萌摇了摇头道:“这个很难说,十万元毕竟不是个小数目,而且是市纪委直接在查,就算县里想保他怕也是力所不及。何况现在这世道,哪儿有什么人情,说白了不过是‘利益共同体’,就算保住了也没有任何价值了,谁还会轻易出手。”
“可是把孙书记抓起来了,县里的那些头头脑脑们就一点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