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传染了夫君。咳咳……妾身心疼。”
白子苏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那样子,仿佛满面泪水似的。
“夫君快走吧,妾身病死了没事,若是连累了夫君,那妾身会死不瞑目的。就算是到地下做了小鬼,这心啊肝啊,也不能安生。”
见他没什么反应,白子苏抓着心口的衣襟,一本正经地道:“噫吁嚱!病在君身,啊,痛在妾心!”
这还不走?
没办法,白子苏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又开始对着他的俊脸,剧烈咳嗽。
然而,咳了一半,手腕被捏住。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倏地就撞进了她的眼睛。不等她反应,咳嗽的声音,就被吞噬在了沉水香的气味里。
香和看得脸上一红,连忙关门跑了出去。
???
白子苏简直惊呆了。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啃上了她的嘴巴,是不是脑壳有包?也不怕过了病气?使劲往前一搡,陆文濯微微松开嘴,笑得惑人心神。
指尖在她的嘴唇上慢慢滑过,他俯身贴到她耳边,温声道:“风寒疾苦,怎舍得让娘子一个人承受。为夫愿与娘子,同甘共苦呢。”
心跳不知不觉漏了一拍,白子苏怔了一瞬。借着这一瞬,面前这人又堵住了她的嘴,啃的还越来越有劲,手也开始不老实。
熟门熟路的在她衣服上摸索,白子苏被他碰的一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猛地推开他。
这次,陆文濯顺势起身,并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只是起身时,顺手带出了一样东西。
琵琶。
白子苏呼吸凌乱,连忙撇过头喘气,却见到面前这人,脸不红心不跳,呼吸平稳的很,正微笑着把玩那把琵琶。
不知为何,白子苏脑中警铃大作。
这个人,根本没安什么好心,更没往她身上投一丝一毫的感情,刚才那一番,不过是为了将她藏在被子下的琵琶翻出来。
她在做戏,他也在做戏。可笑的是,她方才有一瞬,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这是何物?”陆文濯垂眸看她,面上依旧挂着微笑,可那微笑背后的冷意,却令白子苏头皮发麻。
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白子苏换上一副笑脸,有气无力地嗔道:“夫君真是讨厌,这是人家给夫君准备的惊喜。还没来及给夫君看呢,竟然叫夫君发现了。”
“哦?哪里得来的惊喜。”陆文濯噙着笑,信步走到床头,伸手就抚上白子苏的脸颊,从额角慢慢滑到下巴,活像是一头嗜血的狼,在玩弄临死前的猎物。
白子苏被他的指尖碰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整个人僵在那里,半晌才稳住脸上的笑意,娇俏地说:
“是从外面买的。那天在花楼撞见夫君,就是在讨教琵琶呢。妾身知道夫君喜欢丝竹弦乐,只想着有朝一日,能与夫君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呢。”
“这么说,娘子出府是为了我?”
“可不是嘛,妾身的小命都是夫君的,如今身子也是夫君的了,自然是想挖空心思的对夫君好呀。”白子苏笑眯眯地说,有意无意朝他送了两个潦草的秋波。
陆文濯没有说话,默默对照了一下景吉的回禀。
丞相府守卫严密,景吉只跟到门口便进不去了。后来是爬到旁边的楼阁之上,才依稀瞧见院中的场景。学琴这一点,倒是实话不错。看来这女人也不过是蠢人一个,真是想讨他欢心也说不定。
眼见着他的面色似乎缓和了些许,白子苏不由得心下冷笑。
呵,男人!
什么喜欢贤良淑德,都是假的,最终还是逃不过狐媚子的这一套。
反正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如借机把私自出府的事情给圆过去。
心下这么盘算着,白子苏连忙趁热打铁,娇滴滴地攥住他的手指,垂目咬唇:“夫君可还记得,这五年里,到底来过秋水阁几回呢?为了留住你的心,真是好难呀。妾身也是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才出此下策,想着趁夫君下次来的时候,能用乐声让夫君多看妾身两眼。谁知道出府学个琴,竟会惹了夫君猜疑,真真是弄巧成拙呢。”
陆文濯盯着她,见她神色黯然,似乎是当真伤了心似的,不觉稍稍放缓了语气:“你没必要学这些。”
没必要……白子苏指尖一滞,微微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
“子苏……不识字。”
幽暗的院子里,月华如水,稀薄地蒙在二人身上。她鼓起勇气,在他跨出房门的时候,捏住了他的袖子,这样对他说。
那是她被遗弃在秋水阁的第一百二十八天,整整一百二十八天,他一次没有来过,像是将她遗忘了。没人同她说话,也没人过问她的情况。
整个院子里,只有她和玫娘,但那时候玫娘和她也不熟络,加之她的中原话说不利索,二人并不怎么交谈。
她每天晚上掰着手指算日子,想着他什么时候会来。
其实她想不明白,因为就算是养只小狗,也该来看一看了。她见过薛氏身边的小狗,都是抱在怀里的,似乎时刻都有人陪伴。有时候想的出神,竟也会羡慕起小狗来。
所以他来的时候,她还挺紧张的。
他是在晚间来的,她都睡了,他才突然造访。于是她匆忙跑下床,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就那样出现在他面前。
他随意地打量了她一番,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似乎,只是过来确认一下她还活着。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眼见着他离去,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跑过去就拉住了他,费力地说:“子苏,不识字。”
她在那一瞬,耗尽了气力,只是因为她想学中原话,想学认字,想同他讲话。
她想,若是她能说中原话了,或许就可以陪他一起说说笑笑,写写画画。至少不会像这样毫无意义的待在后院,什么也做不了。
然而,他只是像是拂去什么脏东西一般,拂去她的手。
“想识字。”她迫切地仰头看他,艰难地说:“子苏,要识字,很想很想。”
他皱眉瞧了她一眼,淡淡道:“用不着。”
好一个用不着和没必要,听听这事不关己的口气,啧啧,简直就是没把她当个正常人看待!
白子苏觉得,就算她一句话不会说,这个人大抵也没有什么异议。他把她放在院里养着,就跟养个小猪崽子差不多。
只有小猪崽子,才什么都不用会,也什么都不用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