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一直没发现白子苏跟过来了,抬头看到她在人群里,张允让微微有些惊讶。不过看到她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他又不觉笑了笑。
“来了来了。”旁边的妇人笑道。
一个婢子捧着一盏玉质小罐子,恭敬地递到张允让面前,张允让伸手从里面抓了一把。
白子苏看到,他手里的是金叶子。在阳光底下,光芒闪烁。
迟疑了一下,大约是看到这么多女眷围在这里,张允让微微垂目,还是把手里的金叶子交给了旁边的女官。
一手接下金叶子,一手从托盘里拿起一支白玉簪子,女官走到木盆前,用白玉簪子搅动盆里的水。
“已经搅盆了,等下就要添盆了。”妇人小声对白子苏说:“我之前从未见过你,是新妇吧,等下金叶子一落下,别抢金叶子,赶紧先捞枣子。”
“先捞枣子?”白子苏问。
话音刚落,女官手一扬,已经将金叶子撒进木盆。
“哗啦啦——”
金叶子溅起细小的水花,还未等到水花落回盆里,周围的女子,就全都伸出手去捞盆里的枣子。
原本白子苏还没反应过来,但是一看到那么多人上去抢,她下意识地就冲到跟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撸起袖子,见枣就抓。
她以前在吐谷浑,可是跟流浪狗抢过肉包子的。
后来在陆府这几年,她从来都没有抢过什么,应该说,也不需要她再去抢什么。但如今这闹哄哄的争抢,倒像是唤醒了她沉睡已久的神力。说别的她不行,但是抢东西什么,那是不在话下。
眼疾手快,白子苏伸手就抓了一颗漂浮在水面上的枣子。
“立着的,要立着的,傻丫头。”妇人见白子苏专挑飘着的抓,激动地拽着白子苏的衣摆就指挥道:“快!快!抓那个!那个是立着的!”
木盆边上,已经抢成了一团。五颜六色的袖摆交织,状况凌乱。
然而这些大家闺秀都是长袍加身,袖摆也有宽又大,伸到一起的时候,轻易就会遮住彼此的视线。加上她们举止端正,抢东西的幅度也不大。指尖碰到一起,也只顾着羞笑。因此,真的能一抓就到手的,少之又少。
甚至有一颗立着的枣子,在她们的争抢间,飘到了一枚宽大的袖子底下。
白子苏也搞不明白什么飘着的立着的,被妇人一催促,她拨开那宽大的袖子,就将水里立着的枣子抓了一个上来。
“哎呀,娘子一看就是个旺夫的人,连枣子都捞的这样顺畅,这下齐活喽。”妇人笑眯眯地看着白子苏。
“这和旺夫有什么关系?”白子苏不高兴地摇摇头:“我不想旺夫,我想旺我自己。”
“哎呦这是什么话。”妇人笑着拍了拍白子苏的手:“夫家兴旺了,娘子才能跟着旺呦。”
旺旺旺,汪汪汪。还真是符合那个狗崽子。
白子苏无所谓地想着,捏着手里的枣子就往嘴里放。
“娘子!先吃立着的那个。”妇人见她看都没看手里的枣子,怕她吃错了顺序,不免急着提醒:“这个偏红的枣子,是你后来捞上来的吧,你该先吃这个。”
“啊?”白子苏的手一顿:“为什么?”
“娘子连这个都不知道?”妇人看傻子似的看她一眼。
木盆里水花四溅,细密的水珠洒了白子苏一脸,在炙热的阳光下,扑出阵阵清凉。
白子苏摇摇头:“我第一次参加满月酒。”
“嗨哟,这都不知道还能抢到俩枣子。你呀,真是傻人有傻福呢。”妇人长吁短叹。
白子苏被她说的一愣一愣,低下头又看了看手心里的两只枣子。
见她真的一无所知,妇人指了指一旁的木盆,又指了指她手里的枣子:“添盆就是这样了,若是有水盆里有直立的枣子,新妇要赶紧捞起来吃掉……”
说到这里,妇人顿了一下,凑近了白子苏,才又小声道:“这样可以生儿子哦。”
“啥?”白子苏眉头一皱,顿时往后撤了撤:“生儿子是什么鬼?!”
谁说要生孩子了?
“儿子怎么能是鬼。”妇人兴奋的道:“很灵的呢,趁着刚嫁进去,娘子可要赶紧生出个臭小子来。说不定老妇我啊,很快又能参加一场这般盛大的满月酒。”
呵呵呵……
“我不想生儿子。”白子苏嘴角抽搐了两下。
“瞧娘子说的!”妇人语重心长的说道:“听老妇一句劝,进门头两年是最要紧的。头两年没孩子,可是会受到冷待的呢,就算没有,背后也免不了被指指点点。”
两年就会受到冷待……白子苏寻思着,她这都五年了,岂不是已经凉透了。
见她一脸轻巧,妇人叹了口气,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跟前:“我说你别不信,你知道陆府的那个薛娘子么?进门两年有余了,一颗蛋没下。
这不,方才大家聚在一起还在说她呢,都说她大概是生不出来了。两年呐,陆中丞又没有旁的女人,还不是独宠她一人。这都没点动静,以后还上哪儿有动静去。”
薛娘子?
薛若兰?
白子苏的嘴角抽搐的更厉害了。
“要说这陆中丞啊,也真是个可怜人,天妒才俊呐,一把年纪了,孩子也没有一个。我弟弟啊,和他年龄相仿,最大的孩子都已经订婚了。啧啧啧……而且听说今儿个,陆中丞也来了,估摸着是心急喽。”
一把年纪……
越听越离谱,白子苏默默替陆文濯捏了把冷汗,却又莫名觉得好笑。在人前威风凛凛的陆大中丞,若是知道自己在人后如此的可怜兮兮,会不会气的老命都没了。
垂眸扫了一眼水盆,里面立着的枣子已经没有,而飘在水面上的枣子,似是无人问津,依旧飘荡在水面上,在晃动的水纹里缓缓摇曳。
周围的女眷也都陆陆续续回到了屏风后面,热闹的围盆,就这样在飘动的枣子里安静下来。
回到席间,乐舞已经快要接近尾声。
陆文濯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湖边的乐人,见她过来也没有看她,只是冷冷问:“做什么去了?”
“当然是做好事了。”白子苏无所谓地摇摇头,在他旁边坐下。
“等下乐声停止,就该你弹奏了。”陆文濯淡淡扬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