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在百花楼要饭(1 / 1)

西门吹雪何许人也?

会问出这个问题的人,若不是隐居数十年的隐士,就一定是初出茅庐的菜鸟。

江湖上的人,没有不知道西门吹雪的,正如没有人不知道“剑神”这个称号一般。

西门吹雪自十五岁第一次出手起,无一失手,至今没有人能从西门吹雪的剑下全身而退,他想让一个人三更死,那人就绝对活不到五更。

幸好,这个样的人不是一个杀人魔,他一年只出四次门,杀四个他认为该死的人。

对西门吹雪而言,杀人是一件神圣的事情,杀人前,西门吹雪必斋戒三天,沐浴净身;对他而言,这世上有杀不尽的背信弃义之人,当西门吹雪的剑穿过这些人的喉咙,血花溅出,这是他认为最美的一刻。

昨日,西门吹雪杀掉的那个人名为司元忠,此人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的好手,而且人如其名,是个对朋友非常“忠”的人。三年前,他却错手杀害了自己一名手下的兄弟,那兄弟在江湖上风评不佳,到也没有人诟病司元忠什么。

然而四天前,他却被爆出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并埋尸,易容变声,以他妻子的名义和他妻子的亲戚朋友交流,隐瞒了其家人整整三年,直到司元忠妻子的父亲六十大寿的时候,他被来拜访的客人当面揭穿了易容的假象,才被人们发现这一事实。

期间,他的表现与寻常无异,就算是他最亲近的手下也没察觉他和平日有何不同,真当是一个冷血至极的人。

陆小凤刚刚说道这里,花满楼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尹十一此时却开口指出了陆小凤叙述中的矛盾之处,道:“他愿意让全江湖的人都知道自己错手杀害了自己的兄弟,却不愿意让他们知道他杀害了自己的妻子,或意外或是有其他借口,这样一个名声在外的江湖人士若是愿意,他总可以找到一个看上去合理的理由来瞒天过海。”说完,尹十一摇了摇头,“最重要的是,他没有纳妾,一个为了妻子而选择不纳妾的人,不会是一个真的冷血的人。”

“十一兄果然厉害,西门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陆小凤本想卖个关子,却被尹十一直接挑破,他也不再啰嗦,直接将事情的真相娓娓道来。

原来,三年前,司元忠从外地办事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那手下居然□□了自己的妻子,而他的妻子为了贞洁、为了他的名声宁死不从,最后自杀,司元忠内心自然悲痛万千,立刻红着眼把自己那兄弟给杀了,但是为了自己妻子的名声,他宁可选择背着骂名,也不愿意把真相说出来。

听完这段,花满楼彻底沉默了,在他看来,这世上没有谁是该死之人,每个生命都应该得到尊重,哪怕是小偷和□□,也应该有人站在他们的角度为他们想想,花满楼就是这样一个热爱生命的人,而陆小凤的故事实在太不适合他了。

尹十一看了一眼花满楼,然后在看向陆小凤,道:“这一定是你调查出来的。”

他的着眼点,似乎与正常人有些不同。

这也难怪,早在大唐的时候,尹十一就看惯了各种血雨腥风八一八,早就对这些情情爱爱之事没什么感觉了。

恶,谁的内心都有,真正纯粹的罪大恶极的人,却没有多少。

就像他们恶人谷的十大恶人,除了纯粹喜欢偷东西的柳公子是因为偷到了皇帝头上,被军队追杀,导致没有办法才遁入恶人谷的以外,其他哪一个没有一两个内情,没有两三个苦衷?

在对待这些所谓“小人”的观点上,尹十一倒是和花满楼十分类似。

在对待这种情情爱爱的故事上,尹十一所看到的东西,永远和别人不同。

他当然不会掩盖这种不同,他还会光明正大的说出自己的见解。

陆小凤有些惊讶——什么样的朋友都有的陆小凤,自然不会因为尹十一的这一点不同而感到惊讶,他只是惊讶于尹十一是从什么地方把他扒出来的,所以他问道:“十一兄为何这么说?”

尹十一道:“因为你在说出这些事情的时候,似乎很骄傲。”

陆小凤:“可是我一点儿都不开心。”

这确实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尤其是陆小凤最后知道司元忠宁死也想保护自己妻子的秘密的时候,他永远也忘不了他在听到他把真相推理出来的时候,那种失落的表情。

尹十一看着陆小凤,忽然丢给了他一坛酒,道:“他最终还是死了,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

陆小凤接过尹十一的酒,囫囵灌了下去,微醉道:“因为他与西门吹雪比剑,若他输了,他让西门吹雪将他与他的妻子葬在一起。”说完,他将酒坛扔还给了尹十一。

尹十一一时无话,他闷头,将酒坛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居然笑了起来,道:“陆小凤果然是个混蛋,还是个大混蛋。”说完,他又大笑了两声,“我也是个混蛋,也是个大混蛋。”

陆小凤摇晃着就要往百花楼内走,一边大声哼着他那不成调的曲子,一边大笑,哼哧哼哧,道:“嘿嘿,我是一个混蛋,一个大混蛋,只有大混蛋才会在花满楼的面前说这些东西。”

陆小凤虽然在笑,可谁都知道他不开心,一个人,若总是麻烦缠身,每次查案都会查到自己朋友身上,难得有一桩案子与自己朋友无关,却遇到这样糟心的真相,那么他是绝对不会开心的,至少在知道真相后的那一段时间里心情不会很愉快。

所以陆小凤来到了百花楼,在他不愉快的时候,他总是会想着来百花楼,花满楼是一个让人愉快的人,没有人见过花满楼发脾气的模样,陆小凤也没见过,他爸妈也没见过,就是这样一个花满楼,让陆小凤觉得很安心,就这样一个百花楼,让陆小凤这个游子觉得有一个可以歇息的枝头。

花满楼也不愧是花满楼,他虽不喜欢那样的事,但他却能站在陆小凤的角度考虑陆小凤的心情,他能站在每一个人的角度考虑问题,所以花满楼从来不会生气,所以花满楼从来都愿意接纳陆小凤。

看到花满楼和陆小凤之间的羁绊,尹十一既不嫉妒、也不厌恶,因为这样的羁绊,他不多不少,也恰好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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