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笔录,已是日上三竿。梁晓欧裹着厚重的纱布从警队走出,心中仍有些惶惶。
“晓鸥!”远处传来一声,魏莙谣身着深蓝色风衣,浅色牛仔裤,一双黑色短靴,乌发在风中飞舞,几步并到两郭晓鸥的面前,大气喘着:“怎么搞的啊你,演警匪片呢?”
“疼死了,你还笑我。”
“我一听你电话,撂下筷子就往这跑。我看看你脖子,伤的严不严重?”魏莙谣轻扯开郭晓鸥颈间缠绕的纱布。
“不打紧了,刚才梁子帮我稍微处理了下。”
“梁子?!梁子是谁?”
“就是上次在橘子洲头,你放我鸽子,遇到的那个警察呀。”郭晓鸥将纱布上的胶带重新粘好。
“就是你说的那个冷面霸王么?”魏莙谣细若柳叶的眉头一扬,尖声说道,“你俩倒是有缘呢。”
“算是吧。”郭晓鸥的脸颊绯红,眼中闪烁着秋波。
“不行,我还是带你去医院重新包扎下,一个警察,粗手粗脚的,回头感染了,非得留个疤。”魏莙谣掏出电话熟练的播出一串号码。
“你打给谁?”
“医学院的同学,让他在门诊给你找个熟人。”魏莙谣眼中尽是机灵。
“老实交代,是不是新追你的小男朋友?”郭晓鸥歪着不能动弹的脖子质问到。
“你说呢?”
两人相视,默然一笑。从小到大,郭晓鸥是羡慕魏莙谣的,她永远像颗璀璨的夜星,周围围满了追求者的目光和耀眼光环,学习好,颜值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像自己,总是那样平凡,默默无闻,无人关注。
从医院出来,在魏莙谣的关照下,小医生将郭晓欧缠的活像个粽子,怕是把能用的纱布都捂在了她头上。
“这样……真的好么?”郭晓鸥指着自己的脑袋,“我只是脖子受伤了诶。”
“好啊,蛮可爱的,而且一出门肯定会受到照顾的。”魏莙谣左右一看,一脸认真的点着头。
郭晓鸥摇晃着自己雪球一般的脑袋,心想坐公交车怕是会引来太多关注,索性打车回去。
拦了辆出租车,司机一看郭晓鸥这副模样,连连摆手,“姑娘,不是我不拉你,你这万一在车上出了什么意外,我可说不清楚啊,你还是去坐公交车吧。”
说完,一脚油门轰走。
郭晓鸥气急败坏的跺着脚,“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左顾右盼了许久,路人皆头来怪异的眼神,郭晓鸥摸出墨镜硬塞进纱布里,心里嘀咕着:“魏莙谣啊魏莙谣,真是被你害惨了。”
一辆警车突然急急驶来,在自己身边戛然而止,轮胎的摩擦声,让郭晓鸥本能的向后退了几步。
车窗摇下,一个冷漠的侧脸:“上车。”
郭晓鸥坐在副驾,小心翼翼的系上安全带,“我都包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认得我?”
梁子一脸默然的开着车,仿佛没有听见郭晓鸥的话。
郭晓鸥觉得无趣,只得将目光移向窗外。
一个红灯,梁子猛踩了脚刹车,侧脸过去看着脑袋像棉花糖一样的郭晓鸥,心中默然:“即便只是你的一缕气息,我也能认出你,小婵。”
梁子侧身从后座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装的盒子,放在郭晓鸥的书包上。
郭晓鸥低头凝视,是一个写着小篆,绘有荷花的牛皮袋子,心中一惊,转眸梁子:“这是什么?”
“送你的。”语气冷冰冰的恨不得立马冻成冰凌子。
“啊?!”郭晓鸥真心怀疑自己的耳朵。
“送你的。不喜欢可以扔掉。”
郭晓鸥心中一喜,小心翼翼的打开袋子,从里面取出一件质地软滑,绣有一片黄色小花刺绣的围巾跃然眼前,一股温暖的气息淌入心间。
“是围巾?”郭晓鸥抿住嘴角的笑,“为什么送我围巾?”
“因为我让你受伤,应该的。”
“谢谢。”虽然梁子的语气依然冰冷,但是郭晓鸥的心间已经是花开向阳,温暖一片。
郭晓鸥将围巾轻挽,束在自己的颈间,黄色的小花明晃晃的坠在胸前,稚嫩出一片灿烂。
“好看么?”
梁子不经意的转眸,凝视着郭晓鸥胸前开出的一片黄芯白蕊,心中骤然一紧,眼眸中流转出悲伤的情愫,“小婵!”
“怎么样?”郭晓鸥追问道。
“你喜欢就好。”梁子收拾情绪,继续低沉的开着车。
“我很喜欢,谢谢你。”郭晓鸥揉搓着手腕间的白玉菩提,眼睛中徘徊出一遍遍的坚定,终于咬咬嘴唇,下定决心。
“你晚上有空么?”两人异口同声。
……
“不如一起吃饭?”依旧异口同声。
……
“好!”
梁子将郭晓欧头上厚重的的纱布轻轻撕开,露出洁净的肌肤,乌发中夹杂着些许黄灿灿的发丝,像是广袤黑土地中,几簇簇拥的水仙。
“怎么会裹成这个样子?”梁子将纱布裹成一团,扔在车后。
“莙谣的朋友在医院,帮我包扎的。”拆下纱布,郭晓鸥觉得整个人都清凉了许多。
“莙谣?”
“嗯,那天在橘子洲头,我就是在等她,结果遇到了你,她呀,什么都好,就是个迟到大王。”郭晓鸥捋着发丝。
“是么?”梁子听到这名字,忽然觉得心头一紧,一种不详之感。
“嗯,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是好闺蜜,只是,莙谣她比我优秀太多,能歌善舞,人缘又好,你见到她,肯定也会被她的气场征服的。”
“……”梁子一言未发,眼眸中的黑瞳沉下,透出不可琢磨的思量。
“你好似不太喜欢说话的样子。”郭晓鸥也随之沉默。
“脖子上的伤口还痛么?”
“不动就不会痛,只是以后可能又会留下疤痕了。”
“怎么?你还有也有疤痕?”梁子语峰一转,让人捉摸不透。
“是。”郭晓鸥默默点头。
“在…在背脊上么?”梁子吞吐着,说道。
郭晓鸥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梁子,收紧着颈间的围巾,“你怎么知道?”
“小婵……”梁子鼻头一酸。
没等郭晓鸥反应过来,梁子上前将她拥怀中,郭晓鸥发丝间淡淡的香气,让梁子觉得那样熟悉,“没错,没错,你就是我的小婵。”
郭晓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搞的不知所云,只感觉到腰腹被梁子的双臂收紧,动弹不得,梁子的脸颊的青茬在锁骨处摩挲着,轻唤:“梁子…梁子…你怎么了?”
梁子缓缓抬起头,用不可置否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郭晓鸥,“你难道,对我一丝记忆都没有么?”
郭晓鸥唐突,不解的看着梁子:“你怎么了?”
“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永生不负。”
“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小婵……”梁子猛然间放开郭晓鸥,只觉得头痛欲裂,“对不起,我失态了。”
梁子双手抱头,厚实的手指深入发中,眉头紧锁,豆大的汗珠滴落,喉咙深处发出阵阵低沉。
“你怎么了?”郭晓鸥被梁子一系列怪异的举动吓到,一双玉手轻轻搭在梁子宽实的后背。
“没事。”梁子一个侧身,躲开了郭晓鸥的手。
空气中顿时凝结出冰冷的气氛。
郭晓鸥清澈的双眸,随着日暮暗沉下来,失了琉璃光彩。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郭晓鸥再也没有接到梁子的消息,每到周末,郭晓鸥便跑去橘子洲头驻足,期翼看到那个朝思梦想的身影。
郭晓鸥说不清楚,这到底算不算是一种暗恋,也许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也许是自己太过普通,冥冥之中,她感觉到梁子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温暖。
“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永生不负”。
每到夜深人静,郭晓鸥无数遍重复着这句话,“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愿我如星君如月,月月流光相皎洁。
梁子倚靠在窗前,凝视着北华大学方向的天际,郭晓鸥的身影不断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每每如此,梁子不停的摆着头,试图忘记,“既然她不是小婵,我又何必如此挂念。”
周末的执勤,路过橘子洲头,梁子不自主的望向湖边,只见郭晓鸥的身影在风中吹荡,那般轻盈,宛若当年沙漠中骑着骆驼的小婵,不带一丝人间的气息。
“梁子,不下去说句话么?”谢东看在心中,久经情场的他,又有何不明白,相思到了一定程度,便也成了折磨。
“不了。”梁子摇摇头,一脚油门,将那个嫩黄色身影遗忘在脑后。
“哎,何必呢,喜欢…就去追咯。”
梁子依旧阴着脸,好像这时间的情情爱爱都与他无关。
“如果爱一个人,会因为时光流转而忘记么,还是,根本就爱的不深?”
“大哥,你有病吧,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你还搞那套一生相守永不离,电视剧看多了吧。人生,喜欢呢,就搞到手,开开心心在一起就好了,不喜欢了,就说明白,各过个各的,就这么简单。”谢东点起一根烟,“真搞不懂你们。”
梁子撇了一眼谢东,“我此生只要她。”
深秋到来,天空由蔚蓝转向灰蒙蒙的色彩,郭晓鸥揉搓着梁子送给自己的围巾,打了个松垮的蝴蝶结,随意系在胸前,一朵朵黄色小花依然开的绚丽多姿,只是,自己的心情却与之如此不配,“也许,他根本就不记得我。”
换了件厚实的毛衣外套,走去图书馆,经过操场时,一辆警车映入眼帘,郭晓鸥快步走向前,定睛一看,“这不是梁子的车牌号么,难道他在学校?”
郭晓鸥兴奋的在操场上寻来觅去,甚至连相偎而坐的情侣都不放过,可是却迟迟找不到梁子的身影,失落之感油然而起,“或者,是他同事开了这辆车。”
“啊!”一个慌神儿,郭晓鸥的后脑勺被重重一击,随即眼前冒出个足球。
“真可恨!”郭晓鸥咒骂着,转身要寻找“肇事者”。
只见一个皮肤白皙,瘦高阳光的男孩跑向自己,弯下腰,笑对自己:“同学,对不起,有没有伤到你?”
郭晓鸥瞬间有了一种秋日里如沐春风的感觉,这样一个笑,好似娇艳欲滴水仙花,透着盎然生机和蓬勃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