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送安然自机场离开,嘉禾坐着计程车下来后,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让她心生疑惑。
街角的法国梧桐树冠很茂密,和中国人爱向树上绑些红丝带一样,外国人十足喜欢在树下挖个坑然后将许愿条深深掩埋。
嘉禾看着10多岁念中学的法国小姑娘被男孩子载着来这里用铁铲挖坑,就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纯情的无可救药。
许愿能见到自己爸爸妈妈,许愿自己能长高一点,再长高一点。
她站在树下看了一会儿,身后的那辆车上也有人下来,站在距离她很远的地方靠在车门上点了支烟。
嘉禾扭头,夕阳西下落日余晖。
那个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风景。
修长的指骨,熟练地操控手里的打火机,随着蓝色的火焰幽然腾起,映衬着那张俊美的脸。
他在抽烟和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
大学校季舞会的时候,别人都是西装革履,只有他穿着最休闲坐在校舞会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带着白色的耳机听着不知名的音乐,一个帅哥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的表情。
另类,又格外吸引女孩儿眼球。
和现在的他,很像很像。
看着对方掐灭了烟,一步一步走进,嘉禾道,“说谎骗人是会下地狱的。”
冯修浚看着她早已经显露无疑的腹部,拧眉,“今天回来整理东西,你说,我要不要把你的房子给卖了!”
“你敢!”
他换了只手握着打火机,“产权证我从姜与驰手里买了下来,外婆出院住在那里是没问题,可是你,陈嘉禾你怎么办?”
“你敢把房产证卖了,我就把你全部的黑料讲给记者听,冯先生和以前的身价可不一样了。”
“行了怕了你,小公主晚上我们去哪儿吃饭?”
他走过来,伸长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
“什么时候走?”她伸手推开他。
“我才刚回来,你就让我走?有没有人、性?”
“别指望我收留你住我们家。”
“那现在是我的房子。”
嘉禾:“”
这世间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男人嘛?
晚上嘉禾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后来翻看着财经杂志,才明白原来冯家因为和乔家的合作,也在这次乔家出事后受了不小的牵连。
冯修浚回来,是替自己的父亲处理事情的?
她手里握着这本从他车上随手带下来的杂志,看着杂志封面上的男人丰神俊朗,即便略带病态,也不足以遮掩他的深沉英俊。
以前安然念高中的时候总是喜欢手边放财经杂志,而且本本都是为了看封面上的顾怀笙。
她说安然没追求,与其每天寻思着看帅哥不如好好念书,更何况这种男人周正的很,怎么可能和她们会有关系。
安然说,“那可不一定哦。”
再然后,安然是真的和杂志里的男人没有丝毫关系,而她却就是这么和他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甚至,有了他的孩子?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嘉禾又想:大概和最初的时候想的一样,她和顾怀笙大概真的八字不合才对。
“想什么呢?”
有人洗了手从浴室里出来,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杂志,脸上的情绪晦暗不明。
“分手就挣点气好不好陈小姐,家里还藏他的杂志?”
“分手?”嘉禾愕然,而后拧眉,“你说是不是乔安然又给你打电话废话了。”
冯修浚不说就能算得上是完全默认。
嘉禾叹气,“这杂志是从你车上带下来的,偶尔看见。”
冯修浚将钥匙放在茶几上,拿起自己的衣服对她说,“最近我很忙了,外婆你要按时去看她,不要像以前一样不负责任。”
嘉禾缄默,没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低头瞥了一眼她的肚子,又说,“还是算了,你去看她会把她直接气死不说。”
嘉禾拨弄着手里的钢笔,拿着一本书在记录功课笔记,她从没忘记自己的这个学生身份,将来要到美国去念书。
直到有人敲门,嘉禾知道是接冯修浚的人来了。
“我走了,外婆那边你自己好好想个理由。”
她坐着没有动,直到听到门关上的声音。
空荡荡的家里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像是习惯了那种忙碌的日子,现在清闲下来相反有点不知所措。
又是几天后。
冯修浚来接她出去吃饭,嘉禾不愿意和他一起去,拒绝了无数遍后再次因为房产证的问题而妥协。
她需要一个安定的居室来让自己的孩子长大,如果真的是一个人,她愿意住宾馆住街头,睡公园长椅都行。
为了孩子,她要学会低头。
谁让房产证落在了冯修浚的手里。
在心里骂了一千次她哥姜与驰是混蛋后,然后又一次坐在了冯修浚的车上。
他坐在车上,长指把玩着银色的打火机,盖子开开合合又对她笑,“别搞得像是我拉你出去要喂你吃毒药似的。”
车内的灯光很暗,车窗半降,她虽然怀孕六个多月,但是但看这张俏生生的脸实在不像是个就要当妈的人。
充其量,还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怀孕的人体温会高,11月下旬的天,嘉禾身上裹着件白色的羽绒服,觉得格外的热。
一路上,他们没有过多的交流。
嘉禾想过要问他的眼睛现在是一个什么状态,但是又怕两人在起争执,还是安分些不再让好容易平静的生活失衡。
直到目的地抵达,嘉禾解开安全带,看着帮她打开车门的男人问,“不是吃饭么?”
“天下没有白吃的饭,我请你吃饭陈小姐帮我一个忙,可好?”
嘉禾愕然,看着巴黎这家有名的商都会展厅外来来往往的豪车车流,就明白这是一个什么状况。
大概会有什么走红毯的规矩吧。
“这件事情我做不来。”她转身就走。
冯修浚俯下身告诉她,“放心,这只是个新产品的发布会,你就当来这里吃东西的就好了。”
“你要这么对待我?算计我?”
冯修浚无奈,“什么鬼算计?你天天在家里待着都快发霉了,再不出来对身体不好。”
一个业界的服装新品发布会。
秀场布置很精妙,走得是传统的古典风。
不过这些和嘉禾都没有关系,冯修浚说是来请她吃饭的,确实是真的。
这场秀嘉禾没看完,觉得就犯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让她一个激灵,将手从对方的掌心里抽出来。
“牵个手还脸红,你当你是高中生?”
嘉禾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疯了,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么?
看他一直浅笑,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她的拒绝,真假参半,冯修浚是越来越让人摸不透。
对于他恶意的行径,她无从探知。是报复?还是?
晚餐吃得是日料。
很安静的室内,迎合两位冯修浚的日本朋友,对方像是参与了这次设计的设计师。
嘉禾对日语一知半解,也没有在意冯修浚在和那对夫妻说什么。
她和顾怀笙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吃其他国家的料理,大多时候中餐最多。顾先生祖籍:琼州虚构城市。
本身就是国人,还是自己国家的食物最对胃口。
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她也没有选择和挑剔的机会。
会所中的日料店,保持了很传统的日风,典雅又复古,细节精致到入微。
室内的白瓷瓶里插满了樱花花枝,浅米分色的花瓣细细碎碎落在榻榻米上,日式仕女屏风上画着淡雅的日本艺妓,白色豆唇一抹海棠红,手里拿着纸扇或是在跳舞,或是在唱曲。
一张简单的屏风,栩栩如生。坐在室内享用日料,仿佛被这些美女环伺。
艳而不俗,带有一种古禅风味。意境很深。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
孕妇不宜吃日料里的生食,冯修浚帮她夹菜,都是日料里的熟食。而且在她面前的几乎全部都是。嘉禾回神摇摇头,默不作声的用餐,其实,隔间内多了两个他的日本朋友,嘉禾是心存感激的,毕竟他们不再是少年时候,她很介怀和他独处。
更别提两个人一起吃这种日料,简直很奇怪。
冯修浚和嘉禾低头说话,嘉禾发现对方的日本太太爱子总是盯着她看,让她有种怪异的异样。
发现她的视线后,爱子小姐又对她浅笑,笑的很温柔,却让嘉禾背脊生寒。
她们应该不认识?
爱子说日语说的很慢很动听,冯修浚不知和她说了什么,让爱子笑容更璀璨了掩着嘴唇轻笑,直到直接放下汤勺过来伸手轻抚嘉禾毛衣下高耸的肚子。
嘉禾一个激灵,她对爱子小姐没有偏见,可是奈何对方国家出了很多恐怖影片,不知为什么这么温柔的爱子小姐,让她突然联想起以前和安然搂在一起看的那些神鬼片子。
怪力乱神的记忆发作,在她避开那只手直接后退,却没想到避之不暇就在榻榻米上倒在冯修浚的怀里。
她和冯修浚认识很多年,在性别很模糊的小时候是很亲近的。
现在毕竟不行了,那种属于异性男人荷尔蒙在她倒在他怀里的瞬间,立即侵占了她的呼吸。
以前上高中的时候靠在近都没有这种感觉,如今是真的受不了的直接避开。想都不想的下意识推拒却被冯修浚搂地更紧。
嘉禾有恼羞成怒的趋势,碍于有人在场没有发作。
爱子小姐笑的动人,用日语说,“她还真是可爱的不得了。如果有机会,想和她做好朋友。”
冯修浚回她一句,“会有机会的。”
爱子小姐的丈夫铃木作为主场秀的设计师,对冯修浚道,“抱歉,失礼了,我太太很喜欢小孩子所以才会做出格的事情。”
“孩子要什么时候会出生?看样子应该快要七个月了。”爱子似乎一点都不想理会丈夫对她使得眼色,还是一味地追问了下去。
“应该有。”
“不能这么马虎地说应该,做爸爸可不能草率。”
嘉禾再不精通日文,一来二去,三个人交谈的话题围绕着她偶尔看向她高耸的肚子,让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她脸上的情绪很淡,“我和冯总只是朋友而已,你们误会了。”
奈何两位设计师夫妇都不懂中文纳罕,“冯先生,您太太在说什么?”
有人没打算解释清楚关系,“孩子出生的预产期在年后。”
“真是可爱啊。”爱子似乎很执着于小生命的降生。
嘉禾知道她听不懂中文,对冯修浚说道,“别玩儿过分的把戏。”
“你好好吃东西,我就带你离开。”
晚餐结束后。
和这对日本设计师夫妇告别,嘉禾走在长廊上呼吸新鲜空气,羽绒服足够厚重宽松能遮掩她的肚子。
但是孕期的一些习惯,不自知的流露出来,让生过孩子的女人多看几眼就能看得出来。
日式风格的纸灯笼,画了几株腊梅,很漂亮。
嘉禾站在木质的长廊下观望着夜景,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看到顾家人。
顾向北一身笔挺的西装,中法混血的深邃轮廓如斯俊美,瞥了一眼挽着他手臂的女人,很清淡的妆容,和往常无异的温娴静雅。
两个多月狭路相逢,再不甘愿也在生命里无数次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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