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随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身上这件棉质的居家服，眼瞳里滑过半分仓促，很快又恢复镇定，“这不过是我所有衣服里的随便一件，你不用有意这么说。”
用厨用布巾擦过手指，男人修挺的背靠在洗理台上瞥了她一眼，“越大越不坦率，越喜欢说谎，不如你五年前率真可爱。”
“那很抱歉，五年前的那个陈嘉禾已经死了，如果顾先生想要找的是她，那你可以离开了。还用我再说一遍吗，这里非常不欢迎你。”
顾怀笙视线留在她脸上，眼神沉了又沉。
到底是变了，眼前的人就像是一只刺猬，随时都能像人竖起满身的荆棘。将眼前好容易经营起来的温情全都残忍刺破。
良好的氛围霎时间荡然无存。
他转身盛了一碗汤，狭窄的厨房里与她错身而过，冷峻的脸上恢复往日里的冷淡。
嘉禾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握住了，刺痛的厉害。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她咬着苍白的唇，警告自己决不能再像五年前一样犯贱。
她做的没错。
只有让顾怀笙离开她的生活，她才能获得现世安定。
餐厅里。
顾怀笙出来，看到的不是一起吃午饭的两个孩子，而是并排坐好的小男孩和小女孩。
他坐在小丫头身边问，“怎么不吃？”
“顾蜀黍，妈麻说每次要等一家人坐在一起了，才可以吃饭哦。你和妈麻都不在，我和葛葛不会先吃的。”
一家人？
顾怀笙听着小女宝稚嫩的童音，仿佛在瞬间得到了治愈。
摸了摸这孩子的头，发丝软软的细腻又顺滑。
顺势将她搂在怀里说，“你比你妈妈懂事的多。”
嘉禾从厨房出来，恰巧听到他说得这句话，忍不住蹙了眉。
小孩子没有判断能力，不知道谁好谁坏。
只是现在坐在餐桌前给两个孩子分别盛饭夹菜的男人，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顾怀笙？
“妈麻快来，我们一起开饭了。”
小梅梅看到嘉禾就对她晃着嫩白的小手。
“就来。”
嘉禾对女儿浅笑了一下，才慢慢走过来。
四个人一起用餐，小梅梅毕竟还小，孩子天真只能看到表面。
而小轩有心注意到嘉禾姑姑虽然一直笑着，但是她并不开心。
“妈麻，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肉肉。”
嘉禾看着小不点用粉色小勺子放进她碗里的鱼肉对女儿道，“梅梅不用管妈妈，自己吃就……”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坐在她身侧给孩子喂饭的男人。
女儿有点挑食，可今天顾怀笙喂给她的，她都张着小嘴巴照单全收。
嘉禾看的出来女儿对她的顾蜀黍很喜欢。
只是，小孩子就该养成自己动手的习惯。
“梅梅，自己用勺子吃饭。”
小丫头听着妈妈的话，撇撇小嘴，“知道了妈麻。”
“她还小，你用得着对她要求这么严格。”
“小孩子不能惯着她的，如果次次惯着她，她养成不好的喜欢就要顿顿让你喂。”
“那有什么大不了？”
握着白瓷勺的男人不以为意，继续给小不点喂汤喝。
嘉禾一时间语塞，这分明是她的家。
这个男人来了，她是什么主都做不了了？
岂有此理！
“梅梅小轩吃了午饭，抓紧时间午休，不然下午怎么上课？”
小梅梅扬起稚嫩的小脸蛋看嘉禾，“妈麻你生气了吗？”
“没有。”嘉禾应了一句，再美味的中餐也没有胃口。
将自己的碗筷整理起来，开始向厨房走。
小轩十分识得眼色的跟了上去。
餐桌上只留小梅梅和顾先生。
小丫头吃得饱饱的，她说，“妈麻生气了呀，因为顾蜀黍训妈麻。”
训？
这么一个软团子能将词用的这么精准，顾怀笙坐着听穿着小棉袜的小不点，认认真真的和他聊天。
“好朋友之间不可以用那样的语气。”
这孩子把自己和她妈妈当好朋友。
顾先生难得兴致不菲，问站在他腿上的小不点，“那你觉得我应该用什么语气？”
“当然是要温柔了，和幼儿园的老师一样，这样才会很多好朋友呀。”
“我们梅梅一定有很多好朋友？”
小丫头摇摇小脑袋，“梅梅身体不好，很多时候都要自己在家里，不能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儿的。”
眼前稚嫩的孩子天真无害的说出这句话，难免不让人心疼。
自小体弱多病，疾病缠身的过往，让他和这个孩子有种同命相连的亲近。
“会好的，都会好的。梅梅会有很多很多的好朋友。”
――这么乖，没有人会不爱你。
“真的吗？”
“当然。”
小丫头甜甜的笑。
厨房里，在洗涤池台前洗碗的女人动作忽然一顿。
她听到了餐厅里女儿的笑声。
小轩将手里的碗筷递给嘉禾，“妹妹很开心，姑姑和顾叔叔的关系难道不该告诉妹妹吗？”
“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父母有矛盾永远不可能在一起，还不如什么都不要告诉她。”
“好了，小轩去准备午休吧，下午还要念书。”
“嗯。”
中午时间不长，家里的孩子有午休的习惯。
嘉禾也有，但是今天没有兴致。
哄孩子们自己去自己房间都去睡了。
她出了卧室，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
只是阳台上偶尔因为抽烟咳轻声，证明那个男人依旧还在。
**********
正文的阳光正好，顾怀笙眯着眼扫过在阳台间啁啾的金丝雀，金色的羽毛熠熠生辉，唯独留出的那抹茶色格外显眼。
“看开两个孩子把你照顾的很好。”
山茶干净的小爪子勾着一旁的鸟笼子，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是在表达着被主人扔到这里的不满。
野生雀和家雀不一样，性子野的厉害。
被当温顺的小*物自然不乐意。
“等再过段时间，就接你回家。”
阳台上的男人薄唇间咬住那支香烟，摊开掌心让茶茶落在上面。
轻抚摸着它柔亮的羽毛，像是在哄它。
山茶享受着。
听主人问，“藏了什么好东西？”
扑腾着翅膀回到鸟笼的小房子里，叼出一件亮闪闪的东西。
水晶色的小丫头的发夹。
飞鸟类爱被亮晶晶的东西吸引，顾怀笙知道山茶有这个习惯不以为意。
引起他注意的是水晶小夹子上一缕绑好的细软的头发，微微泛着黄。
是小丫头刚剪下来的头发。
山茶安静的落在一边，看着眼前的男人出神。
须臾后，顾怀笙将薄唇间的香烟取下来夹在指尖，顺势将那缕细碎的小软发滑入口袋。
一位的纵容和尊重换不回一句实话，那他不介意变个方法。
阳台门被扭开，嘉禾看着背对着她抽烟的人，“我下午要工作，孩子们要上学，我不管顾先生是用什么方法进来的。如果您坚持如此，我只能考虑换锁。毕竟你总来我们家造成的影响不好。”
深吸了一口香烟的人，无视她这些话。
单手插在口袋里，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几点回来？”
“医生工作很忙，并不是谁都像你一样。”
“下午，我可以帮你去接孩子。”
“不用了，我自己完全可以。”
“禾禾我每次和你谈话，你的情绪都告诉我我们不适合好好谈，既然你要忙工作，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但是你也别想拒绝我。如果得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一直在这里？
嘉禾拧眉，淡然道：“好，你喜欢待在这里，就待在这里吧。任凭我也没那么大本事改变顾先生的决定。”
她转身离开，看到已经午休后整理好的兄妹两人，在日常叮嘱了他们一些话以后，送他们出门。
小梅梅看着坐在他们家沙发上喝茶的顾蜀黍，用中午的小鱼干喂茶茶，茶茶竟然吃了！
肉肉白白的小手揉着眼睛，“葛葛你看吃掉了，吃掉了。”
小男孩也好奇，他和妹妹不论喂食什么它都不吃的。
让他们总是担心它会饿坏。
第一次见茶茶进食，兄妹两人站在茶几前，眼睁睁看着。
“顾蜀黍好厉害。”
“嗯？”
小软团子诺诺道，“我和葛葛喂他，他都不吃的。”
“你过来喂他一次，以后就会听话了。”
梅梅蜷缩在蜀黍的腿上，喂小鱼干，金丝雀吃了下去。
兄妹俩越发雀跃，站在玄关处久久等不来两个孩子和嘉禾走进去。
看着和顾先生愉悦交谈的孩子们，有些无奈，“走了，上学要迟到了。”
“那叔叔再见。”
“好。”
小女宝从顾蜀黍大腿上爬下来，也笑米米的，“顾蜀黍再见。”
“再见宝贝。”
嘉禾站在门口，撇了撇嘴：哄孩子这么有一套，一开始死哪儿去了。
孩子顺利出门，她扭头再看，坐在茶几前的人修长的腿优雅的交叠在一起。
脸色冷峻自然地喝着茶。
是嘉渔送她的大红袍，很贵的好不好？
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彭”地一声将门甩上。
她没听到的是客厅里的叹气声。
顾怀笙等人走了，起身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上次来得时候太匆忙，这次足以好好驻足看看。
米色的壁纸，木兰白的布艺窗帘，地板上随意散乱着孩子们五颜六色的拼图、积木、*，虽然略显混乱，但是很有人气。
从室内的摆设就看出，嘉禾是个很称职的妈妈，钢化玻璃、棱角分明的茶几、桌椅柜子都用柔软的小棉花团包裹着，只希望孩子不要磕着碰着。
可她太倔了，让顾怀笙摇着头打了通电话。
“老板？”
“到雅苑来，我有件东西交给你。”
“好，就来。”
**********
午后。
琼州市莱茵西餐厅。
一辆卡宴停在停车位上，侍者打开车门，对戴着墨镜走下车的女人毕恭毕敬道，“傅小姐？”
“人在哪！带我过去。”
“好。”
带着墨镜的人，显得步履有些凌乱。
在二楼的贵宾专属区域找到已经喝的烂醉的男人。
“怎么让他喝这么多？”
傅允陶拧眉，问这里的服务生。
服务生摇摇头抱歉道，“二少要喝，我们没有办法。”
“好了，我照顾他。”
“我没醉，你不用为难他们。”将手里的酒杯端起来，他眼神清明。
她知道他的酒量，就是因为酒量太好才让人担心。
真要喝醉前，恐怕会先要胃穿孔。
“不至于吧，找不到乔安然你就这么开始挥霍自己？她骗你骗到这个地步，你还要想着找她？就乔家做过的那些伤风败俗的事情，也该有报应了。真要报应到乔安然身上也是自然的，你何必去趟那滩浑水，把自己祸害成现在这样，她有为你心疼过吗？”
“允陶，我很累了别再说她了。”
将服务生送上来的醒酒汤盛了一碗放在向北面前。
她说，“喝碗汤，别再坏了胃。”
“谢谢。”
向北喝了不少，但是酒量很好的人喝不醉，有时候也是件折磨人的事情。
“我哥那边对乔家什么打算？”
傅允陶淡淡道，“终于抓住了机会，依他的行事风格，乔家会彻底被击垮。真要走到那一步，也不过报应。”
向北叹了口气，“我暗中帮乔家那么久，他怕是早就有了戒心。允陶你不一样，我要从他身边要件东西。”
“你要什么？”她拧眉听他扶在耳边说完。
“你疯了！这个忙我帮不了。”
“你必须帮。”
两个人正因为一件事起了争执的时候，听到楼下的脚步声。
入目便看到了让人错愕的一幕。
和一个陌生男人有说有笑的走上来的人不是陈嘉禾又是谁。
“到这里来约会？”
傅允陶讽刺的笑，连向北都皱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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