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岿黎驾崩(1 / 1)

夙姬迷蒙之际,翻身摸向身旁被褥,本该躺在里面的人不见了,伸手进去,里面已经快要冷透,可见人起了多时。她的手缩回来搭在眼睛上,暗自感慨一声自己一到冬日便日渐倦懒,又睡得太熟,连半点动静也未曾听到。

在温暖的被衾间赖了会儿,这才起床,扬声唤外间的丫头进来梳洗。

深深的屋子,厚重帷幔低垂,阳光穿过一角窗户投射进来一地棱角方块光斑,松软铺毯上金猊香炉燃着荼芜香。夙姬坐在梳妆台前打了个哈欠,“王爷呢?”

“回夫人的话,王爷在后院练剑。”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头的丫头回答。

收拾完毕的夙姬没什么心情吃早膳,揣了个手炉就往后院来。因她喜欢雪景,特地嘱咐后院的雪留着赏玩,还特地种了几株红梅过来,冰天雪地里,灼灼红梅间,那男人只穿了件白丝内袍,三尺青锋在他手中千变万化,分出无数剑花来,看得夙姬眼花缭乱。

夙姬见过梁帝岿黎,殊决在十王中排第二,只小他两岁不到,却像差了十岁不止,一个油尽灯枯垂垂老矣,一个正当华年风华正茂,好似岿黎在病床上流失的那些生病和活力,全部转到了殊决身上。

她一过来,殊决就察觉了,又练了会儿,她就一直站在廊下看着,目不转睛的,也不怕冷,跟过来的丫头要给她系披风,她没让。殊决捞起立在一旁的剑鞘收剑,扔给雪地外的剑童,接了帕子,一边擦汗,一边朝她走过去。

方才隔得远,没留意她的表情,此刻走近了,才发现这人居然鼓着腮帮,明显在生气。

“怎么了?”殊决很是意外。

“你把我雪景都踩坏了!”

殊决回头看了一眼,果然,雪地里留了许多脚印,的确破坏了莹白无暇的美感。

“赔我!”

殊决从丫头手中接过外袍,却不穿上,展开来,披在夙姬身上,“今日陪不了,本王还有事,改日补偿。”

夙姬识时务地收起娇嗔,也不计较对方把她的“赔”听成了“陪”,抬头看着他刮过胡须后青青的下巴,“要回王府么?”

“嗯。”

“哦。”她也不痴缠留人,只道,“家里的君山银针没有了,下次记得带一些过来。”

“好。”殊决笑了一声,抬手在她头顶摸了摸,撤开前又没忍住抓了抓,把松松绾起的发抓得蓬乱,在她再次鼓起眼睛瞪他时松手,笑着往前院去了。一番擦洗,换过衣裳,乘了车回府。

夙姬没去送,披着殊决的外裳穿过长廊,来到伊雪亭,赏她那满院子的红梅。

昨夜一夜大雪,今早放晴,雪后万籁俱静,只有雪块间或从屋顶滑落下来的簌簌声,显得这偌大的后院越更空寂。

夙姬掰着手指算了算,这是她来殊决身边的第三个年头,下人叫她夫人,实则当不起这声称呼,殊决玩金屋藏娇玩得起劲,她也乐得配合,没有什么正经的名分,也不吵着去要去争,状似安安生生待在这别院里。

是的,状似,连殊决都不得不承认,这姑娘眼底那份灵动,绝对不是个安分的料,偏查不出个端倪,又被她勾得不行,巴心巴肝宠着疼着。让下人无比惊叹,文王府上各色佳丽他都不要,只在这女人手中化成绕指柔,一宠便是三年。

唤作晴雪的丫头接过夙姬手中已经冷了的手炉,并不去换新的炭火,陪她站了一会儿,还是夙姬先发现她的欲言又止,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晴雪左右看了看,“姑娘今天不出去么?”

“雪滑难行,不出。”

“蔡先生那边怎么回……”

夙姬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转身盈盈一笑,看向长廊那头的男人,“东方先生过来,怎的没人通传一声,莫不是忘了,这后院,先生可是不许随意进来的?”

那个被称作先生的东方隶一身灰袍,分明站在阳光下,却浑身阴翳,盖在头顶的巨大兜帽边缘露出白发,只看得见一个没蓄胡子的下巴。东方隶开口的声音粗噶,“王爷在何处?”

“这倒不巧,王爷刚回去,先生若去追,或许能在半道赶上。”

“好。”东方隶转身欲走。

夙姬开口叫住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珏,“王爷出门匆忙,忘了此物,劳烦先生,将其带给王爷,委实多谢。”她递给晴雪,让她拿着走过去送到他手上。

别院东方隶来过两回,不曾见过晴雪,想起进门前听到下人的闲话,说夙姬月余前出门赏花,半道买了个丫头,带回来很是得心,让其贴身伺候,此时便多看了一眼,只觉对方除了姿色好些,与普通女子无异,于是不疑有他,抬手接了,“不麻烦。”

夙姬等人走远了,才狠剜回到身边的晴雪一眼,“下次把耳朵竖起来再说话。”

晴雪心有余悸,拍着胸口,“这个男人也太强些了,走路一点动静都没有的。”

夙姬冷笑,“小觑他的人下场都惨烈至极,你自己长点心吧!”

“那咱们的人……”

“无妨,原计划行事。”夙姬回房,“换衣裳吧,我改变主意了,还是得出去一趟。”

殊决回到王府,辛王及祯、尹王兰琦、幽王玥启已经在书房等着了。这几日他称病在家休养,实则躲避风头,私底下的动作只增不减。岿黎因为身体不济一个月没召见朝臣,今日突然临朝,殊决没去,不代表他不想知道朝会上发生了些什么。

听三个弟弟说完,他沉默移时,“一切顺利与否?”

及祯点头,却又皱眉,“太过顺利了,反倒让人不安。”

玥启道:“他已是虚鹫尊一枚弃子,重病到一月不上朝,二哥莫约还不知,护在他身边的人已经急剧减少,远不比之前连个话都打听不到,站在要安插什么人进去,倒是方便得很。”

兰琦道:“稀罕时命根子一样护着,现在又丢开完全不管,薳卿缕这究竟是何打算?”

殊决不以为然,“虚鹫尊的打算,很快就能见分晓。东方先生已经归位,那个女人,不足为虑。”

及祯问,“那弆昔呢?的的确确是出世了,却搜索不到踪迹,这可是把藏在暗处的利剑,不得不防。”

殊决笑,“在暗又如何,当年他是龙,不也被打压得无力还手,这些年过去了,一条虫,还能翻了天?”

玥启附和,“二哥名正言顺,除非虚鹫尊真的不开眼要扶持不成器的三哥,不然,等尘埃落定,二哥登上皇位,谁有罪谁无罪,还不是二哥一句话?”

殊决笑而不语,这种话,关起门来说说就好,没必要正儿八经额手称庆大肆庆祝。

兰琦问,“威王那边有何动作?”

殊决回答,“大势已去,垂死挣扎罢了。”

几位亲王从王府离开,东方隶才姗姗来迟,殊决引他上坐,又上了好茶,这才问,“先生去了足月,满载而归否?”

“满载谈不上,查到他的下落倒是不假,王爷断然想不到他去了何处。”

“先生且细细说来。”

东方隶将弆昔出山,从军,提升,以及这期间与薳卿缕的关系一一说来。大军已得令班师回朝,弆昔在其列。

殊决沉了脸色,“若是虚鹫尊认定了弆昔,全力扶持,只怕不好对付。”

“全力倒未必,我看他们对弆昔的上心程度远不及皇帝,至于接下来的发展和最终结果,委实不好说。”

殊决想了想,“先生可有什么法子,离间虚鹫尊与弆昔的关系?”

东方隶沉默不语。

殊决换了个问法,“想来先生此番也查清了弆昔的武功底细,若先生与他过招,不知有几分把握能够胜他?”

“七成。”

“好。”殊决的眉头舒展开来,“那便借先生的七成,本王另外再添三成,把这根刺,彻底拔出,烧成灰烬,永世不得翻身。”

“全凭王爷吩咐。”

东方隶依旧不苟言笑,话已说完,道一声告辞,走到门口想起一件事来,手掌一翻,一个圆圆的东西飞过去。殊决一接,看清是他平时戴在身上那块,过来才发现忘了戴,猜想是掉在了夙姬那处。“先生去了别院?”

东方隶点头,“夫人让我带来,还请王爷收好。”

殊决手指摸着玉上繁复的雕刻,“夙姬倒是细心。多谢先生。”

“无妨。”

夜幕低垂,一颗星子也无,日头落山后,便阴沉沉的压抑得很,不知是否还会下雪。枫梧宫灯火朦胧,岿黎提笔拟好圣旨,整只手都脱了力,软倒在龙椅里,想要开口叫周海,先咳了出来,忙忙地扯过一旁的帕子掩住嘴,喉间一片腥甜。

周海听到动静,跑了进来,看到那沾血的帕子就惊了一跳,刚要开口喊太医,被岿黎阻止,“喊来了也没用,扶朕去床上躺着。”

周海乖乖搀着人上了龙床,端了参汤喂了他几口,见人气息渐匀,已经沉沉睡去,便放下床幔退出去,途径龙案,看清龙头卷轴上写的东西,顺手捞起来,走到空无一人的外殿,将其扔进火盆,看着火苗把那些字慢慢舔舐殆尽。

未干的墨在烈火灼烧之中,散发出香气,氤氲着整个枫梧宫。

当夜,宫中响起丧钟,九声。

梁帝岿黎,崩。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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