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吐吗?”嘉渔看慕郗城冒雨从便利店买回来的酸话梅。
“我不要这个。”她赌气推开。
明白她因为刚才的孕吐情绪不好,慕郗城说,“帮你将包装袋打开再给你,要吗?”
嘉渔不说话了。
“等久了?”
将话梅撕开放进她的手里,让她拿着,“等一下再想吐,就把它含在嘴里就不会吐了。”
嘉渔看他几乎淋湿了贴在额际的发,凌乱的在夜里,在她递给她话梅的时候嘉渔感受到他的手背其实是冰寒无比的。
几乎是理智抢先于思绪抽了车内的纸巾给他,“擦一擦,不至于太冷。”
“好。”
摸摸她的头,他俯身看到车内她脚边那瓶已经空了的矿泉水瓶子,水淤积在车内铺设的毯子上。
没有介意她洒了水,慕郗城只是训斥她道,“囡囡,这水不能喝,太冷了,路段情况已经好了很多,我们马上就能回清苑。”
说罢将刚从外面买回来的热饮放在她的另一只手里,“暖一暖,等不吐了把热牛奶喝了,你睡一觉我们就能到家了。”
嘉渔坐在车内,看他将车内的毯子车过来掩盖在了她的腹部,其实她懂他的,他从来对她都是十足的耐心又体贴。
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自己偶有冒出的坏情绪像是真的不应该。
内心的酸涩和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来,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出口,这一刻的她,竟然有些想逃避。
很多事请并非知道事情的真相才好的,她的理智这么告诉她自己。
有时候她也想要任性的。
尤其是在慕郗城面前。
可是,她爱他。
太爱一个人的时候,他能变成你存活和生命的全部信仰。
不问,并非懦弱,而是她花一辈子建立一个信仰,不希望信仰坍塌。
现在的嘉渔不要理智、不要冷静,更不想沉浸下来玲珑通透别人的不斐心思,她心甘情愿做一个普通的坠入爱河的女子,无条件无理由的对她丈夫信任。
08年距离现在太久远,她才做他的妻子不到一年。
慕郗城常常说,他失去了她整整4年的时光。
那她呢?
遗忘他的这些时光里,又何尝不是失去了整整四年的他。
他和她,能再度重逢,能相爱相守维持姻缘再拥有共同的孩子,是嘉渔一直庆幸感激。
和这些比起来,08年发生了什么,似乎就不再重要。
现在是2011年,他们是夫妻,他爱她就好。
坐在她身边的人喂她话梅吃,她张嘴,看他脸上的笑意就酸红了眼眶。
“酸吗?”
“不,很好吃。”
她伸手抱住他的手臂,无比依恋得靠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少女时期无数的雨夜,他撑着伞去接下晚自习的她,那时候她总是攀附在他的肩膀上被他背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雨水中。
彼时,雨天那么寒、那么冷,可只要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就会无比的安心。
这么多年过去,是一样的。
他和她还在一起。
陈嘉渔爱慕郗城,和慕郗城一样是病态的,在陈屹年过世后她只有他。
是爱人,又是亲人。
她把他当自己世界的全部,无条件的信任,将一切莫名的这个世界的声音抵挡在外,她只选择聆听他的声音。
“怎么了?”感觉得到她骤然依赖的情绪,解开她的安全带将她整个人越过中间的隔挡将她抱着靠在他的怀里,“是不是累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阿渔又受了惊吓,慕郗城抱着她让她靠在他的怀里。
车窗外的雨还在下,路段经过交警的疏通已经变得畅通无比,慕郗城不急着开车离开。
车内很温暖,他静静的抱着她,偶尔贴着她的耳骨在她耳边轻哄几句让她渐渐心绪平静下来。
嘉渔缱绻在他温暖的怀抱里,他的体温很烫,这些的雨夜相拥会让她感觉到他一直在她的身边守着她,从没有一刻离开。
“牛奶要冷了。”
将买回来的热饮给她,让她捧在手心里,他问,“怎么这么粘人?”
她不说话,牛奶也不要了她不接,只是在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身,嘉渔嗫喏,“我我想回家。郗城哥,你带我回家。”
“等你舒服一些了我们就回家。”骨节分明的手抚在她的长发上,轻抚着。
嘉渔为了遵从那丝温暖继续向他怀里钻,她说得回家不是回清苑,也不是回海城市,她是想回苏州的那个家。
想回很多年前一回去,就能看到庭院种植药草的爸爸,看到每天在书房里帮她看功课的慕郗城的那个家。
他们一家人那么平淡安然的过日子,没有人打扰,也没有牵扯出的这么多纷争。
可是,过去的掩藏在她回忆里美好的像是童话的那个家,终究是不在了。
回不去,她再也回不去了,怎么办?
“囡囡”
慕郗城搂在她纤腰上的手骤然抽紧,因为他感觉到了胸口前的濡湿,她在掉眼泪。
“别”她说,“别叫我囡囡,这样会让我总也忍不住想到我爸爸。”
阿渔说,“人的一辈子那么那么的短暂,为什么我们不能过得和四年前一样简单。”
“可以的,阿渔,你给我时间,让我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好我们过最平静的日子,不再让人打扰。等我们孩子大了,慕企就是她的,我只陪着你好不好?”
“好。”
嘉渔握着他的手,眼泪突然和窗外的大雨一样汹涌而下,这么多年,人人都说他心狠手辣,说他算计人心,可是她知道他拥有的这一切有多疲惫,走到今天又有多么不易。
金钱、利益,权势,自幼年生在世家的孩子没一日真的过得轻松自在。
不管是什么样别有用心的人,那位刀疤脸的男人,还是拥有浅栗色卷曲头发的赵小姐,她情绪被牵引和这些人有关,但并非根本原因。
她是累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慕郗城。
会昌路的车辆拥堵状况得到缓解,慕郗城开车和嘉渔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2246分。
因为堵车,他们回来的很晚,但是年会的应酬时间过长,清苑也是很多人还没有回来。
傅雅兰见他们回来,只说,“下这么大雨,有没有淋湿?”
“家里煮了姜汤,到餐厅里去。”
“庭叔呢?”将毛巾接过来,慕郗城先给嘉渔擦。
傅雅兰见嘉渔身上的外套都是干的,没有淋到丝毫,就是头发偶尔湿了一些,慕郗城倒是浑身湿的通透,“不是走得时候有叮嘱你们,让你们记得带伞,郗城怎么还淋成这样?”
慕郗城将柔软的毛巾搭在嘉渔的发顶,才去擦了擦自己脸上的雨珠。
傅雅兰为了他们方便,直接让女佣将姜汤端进了客厅里,“快喝了,去换湿衣服,再洗澡。”
“好。”慕郗城给嘉渔端了一碗,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她,“姜丝在碗底,你把碗捧着慢慢喝,不会吃到姜丝。”
嘉渔遮掩在白色毛巾下的眼皮上,有一层暗影,她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眸看了看他,这样明亮的客厅灯光下,再不再是昏暗的车内,慕郗城明显捕捉到她眼神里透露出的委屈。
但是很快那样的情绪又消失不见。
嘉渔捧着碗喝姜汤,没有喝几口,就反胃地又要吐。
慕郗城看她的样子就明白,带着她直接回他们房间的卧室,推开浴室门就抚着她的后背让她开始吐。
客厅里,傅雅兰站在一旁看着慕郗城自从进来湿漉漉地滴滴答答淋了一地的水,连一口姜汤都没喝上,就又因为嘉渔向室内的浴室跑。
这么下去不行,是要着凉的。
吩咐女佣,“将姜汤重新盛一碗去给大少爷送走,不然肯定要着凉。”
郗城和嘉渔有多好,傅雅兰心知肚明,可想到刚才进门后只站着什么都不动的女孩子。
就想这女孩子毕竟年轻,长得漂亮生得极美,惹人心动,可到底夫妻结婚是过日子,只能让别人照顾,照顾不了人,不懂体贴,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这是晚辈夫妻间的事情,夫妻间你情我愿,有人付出多,有人付出少,也正常。
她做长辈只看在眼里,不能多说话,多说了就是她的不是了。
只好叹了口气对佣人说,“去找发烧和感冒的用药给你们大少爷准备上,别晚上真的难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