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八十多斤盐,简华带人开始杀羊腌制咸肉。
鲜肉略微晾干,不洗直接上盐抹匀,放到陶罐里用石块压上,待三五日出水,期间给肉翻面把水倒掉,然后用绳系着掉在阴凉处风干。
一时间,部落内外肉香处处。
木野则忙着加固围墙,把碎陶片一一粘到围墙顶上,又在围墙外加深陷阱,天天带着族人操练队形,射箭掷茅练习准头。
而黑狼带领三十多族人,背上两筐篓的谷物,步行前往原有熊部落驻地,接收流水部落和狼族人运回来的大毛竹。
当黑狼他们拖回二十多根大毛竹时,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
今冬的第一场初雪,絮絮扬扬,飘了一整天,给大地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洁白毛毯。
简华和尚者大人一商量,全族从树屋搬进了土胚房。二十二间土胚房,除去四间贮藏粮食,十八间都用来住人。
九十九号人,每间五六人,挤挤住下,到了夜间,还可以烧个火坑。
老人说,他们从来没有住过这么暖和的房子,这个寒季肯定好过了。
简华也跟着住进了土胚房,斑驳坑洼的泥墙,低矮的屋顶,昏暗的光线,让她很不适应。她没有弄什么女人住一间,男人住一间,她拉着木野,仍住在一起。她睡里面,木野睡她外头。
而同屋的,还有尚者大人、美、会捏陶的炎成大叔和他的孙子。
擀制出来的十多条羊毛毡毯先给了老人和孕妇用,简华有幸也分到了一条,她把羊毛毡毯垫在身下,上面再盖兽皮,睡觉很是暖和。
他们一屋三条羊毛毡毯,三个被窝筒子,住得还算适意。
“睡这个土坑好,热呼呼的,腿搁在上面都舒服。”尚者大人笑着对简华道。
“就是用得柴禾多了些。明年我们再去黑石部落多捡些黑石,到时就能省下好多柴禾了。”简华笑着答她。
“好啊,现在的日子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去年的寒季,我还以为自己会饿死呢。”尚者大人合着眼,呵呵地笑,“大巫,你说的,带我们过上好日子,现在真得过上了,这样舒服的日子,就是神过的日子啊。”
中国老农民的传统,干了一年活计,到了冬天得歇冬了,就是啥都不干,窝在炕上吃吃睡睡。
炎族和卷羊族也开始了窝冬,男人们循例,上午去树林子里转一圈,随便打些猎物回来,然后下午再接着操练一番,就窝在屋里摆弄他们的弓箭,而女人们负责弄好食物,就可以聚在一起在炕上织毛衣。
简华还织小衣服,婴儿穿的,巴掌大的一件,拿在手里很精致。
稀罕得女人们争相传看,直说好,没娃的恨不能当场怀上一个。
亲热运动好像也多了起来,半夜里隔着泥墙都能听到隔壁屋的动静。简华暗暗咋舌,幸好跟她一屋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不然真是尴尬死了。
“大巫,大巫,快,快,我的女人要生娃了,她,她肚子疼了。”
住进土胚房三日后,当天边刚泛出一丝淡白,简华还在做着梦,雷猛的大嗓门就在屋外响起了。
木排门被他拍得恍恍响。
身旁木野一惊坐起,“简华,纯要生娃了,快醒醒。”他拿过她的衣服,扶她起来帮着穿上。
“要生了?”简华有些迷糊,反应过来后急忙跳下炕。
尚者大人也跟着坐了起来,忙拉过兽皮衣穿上。
简华跟着木野已经拿上医药箱奔出了门。
好多族人被惊动了,围到雷猛和纯住的那间土胚房前,不时听见从屋内传出一两声纯那压/抑的呼痛声。
“香,你快帮我去烧水。”
简华急步而来,看见门口的香,一边吩咐一边推开木排门进了屋。
屋子里还算暖和,同一房间的其他族人都已下了炕,只有纯一人躺在炕上,身上搭着兽皮,满头大汗,双手抓在泥炕上,指尖陷进了泥砖中,手背上青筋暴凸。
“纯,大巫来了,你放心吧。没事,没事,有大巫呢。”雷猛扑了过去,一把抓住纯的手,急切说道。
纯闻声,转过汗涔涔的脸,朝简华露出一个虚弱笑容,眼底满满都是害怕,正要开口,一波疼痛袭来,她忍不住惨叫一声。
“纯,你怎样,疼吗,疼吗?”雷猛惊惶,想抱住她又怕压到大肚子,又急又慌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好了,女人生孩子自然是疼的,你别在这儿吓纯了,再去炕下添把柴吧。”
简华推开雷猛,给纯切了脉,又细细摸了肚子,胎位很正。她帮纯抹去额头上的冷汗,温和笑道,“孩子很好,他马上要跟你见面了,你要当阿姆了,勇敢一点,不要害怕,我们一起来迎接你儿子出生,来,跟着我,深呼吸。”
纯朝简华点头,瘪着嘴有点想哭,眼底却慢慢坚定起来。
十几个深呼吸后,惊怕的纯慢慢平静下来,再有疼痛席卷,也能咬着牙不惨叫出声了。
“很好,不错,你很勇敢,你的孩子将来肯定也是个勇士。”简华安抚着,再看,纯身下就垫着一张薄兽皮,新羊毛毯被她挪到了一边,这是不舍得弄脏了好物件。她觉得有些些心痛,纯才十六岁左右,却要早早生孩子。
“木野,去树屋下面多抱一些稻草杆来。”简华扬声对外喊,又让屋里不相干的人都出去。
众人既是高兴,又是心急,一个个在屋外探头探脑的,等待部落里第一个娃娃出生。
稻草杆抱来,重新给纯垫上,热水拿来,简华给纯擦了汗,又让她喝了点热水。
火炕温暖起来,纯的疼痛越发密集,简华给她下.面探了,然后开始鼓励她生产。
“对,跟我一起深呼吸,呼吸,呼吸,使劲,再呼吸,呼吸,对,往下使劲……”
雷猛在屋外团团转,满头满脸的汗,一会拉着木野问,“纯没事吧?”
“放心吧,肯定生个儿子。”木野安慰道。
可他转了几圈后,又去拉着黑狼,“怎么到现在还没生呢,纯怎么不叫疼了啊,她没事吧。”
“有大巫在,肯定没事。”黑狼回他。
雷猛点了点头,“对,有大巫在,肯定没事,没事的。”
祖祖辈辈,女人生孩子,就跟猛兽博斗一样,很多时候,娃娃抱出来了,女人却没了。
雷猛的一颗心晃晃悠悠,全无着落,既想冲进去陪在纯的身边,又怕打扰了大巫帮她女人生产。
香来来回回端着热水,尚者大人在屋外跳起了祈福巫舞。
天空泛亮,朝霞云涌,当清晨的薄雾散去,露出明朗纯澈的蓝天时,炎族部落上空响起了一道响亮饱满的婴儿啼哭声。
“雷猛,纯给你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简华站在门内,大声给外面的雷猛报喜道。
“儿子,我有儿子,哈哈哈,我有儿子了!”雷猛大笑起来,那憨实的模样活像一头大熊。
“我们炎族有新生命降生了,感谢神明的赐福,让我们炎族越来越强大,族人的日子越过越好!”
尚者大人高举双臂,仰头感谢上苍,又恭敬跪下,扎扎实实磕了一个头。
木通族长带领族人们,在她身后,排成排,跟着磕头感谢神明。
***
陶粟坚持着被族人背回了部落,他的伤口红肿流脓,全身发起高热,整日昏昏沉沉,面色灰败,已近死人。
“怎么会这样!”
坐落在部落当中空地上的一个最大的长方形茅草棚里,有陶部落族长异样震惊,暴跳如雷。
“该死的炎族,竟然敢对抗我们有陶部落,还杀了我的族人,我陶泥与你们不死不休!”
“炎,炎族,他们有新的武器,那武器太厉害了,我们在很远的地方就被他们打中了,人就倒下死了……”
逃回来的有陶人垂下脑袋,结结巴巴述说道。
“新的武器,你给我讲清楚。”
陶泥猛然从木桩上站起,一把揪紧了说话那人的兽皮,双眼如狼般阴骘盯紧他,狠狠说道。
“那武器跟木茅一样,但比木茅要细,还短一些,他们用一个东西,把这个,这个扔出来……”
在这族人艰难描述时,躺在地上的陶粟吐出最后一口气,蹬了两下腿头一歪死了。
“陶粟,你给我起来,蠢货,不许你死,你给我起来说清楚。”陶泥扑过去,一把抓起他剧烈摇晃起来。
可陶粟再不会回应他了。
“可恶的炎族,我一定要灭了你们。”
陶泥扔下死人,奔出草棚仰天大喊。
这是耻辱,是挑战,是他当上族长以来遇到的最大的危机,他一定要用炎族人的鲜血来洗刷,让他们明白,在这块大地上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他大喘了两口气,返身回到议事大厅,抓过一个逃回来的族人,往后面大巫师的草棚奔去。
草棚外挂满厚厚兽皮,使里面的光线更加昏暗,因常年摆弄草药,棚子里弥漫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药味。
陶泥没敢直直冲进去,在门口扬声通报了,等里面传出一个嘶哑的许可声,他才敢带人走进草棚。
草棚当中地上架着一个陶罐,里面的药水咕噜噜翻滚着,陶罐底下跳动的一点火光才让陶泥看清大巫师盘坐的身影。
“我等你许久了。”
大巫师阴森森的声音好似响在耳边,让陶泥打了个寒颤。
“大巫师,我过来是……”
“在远方出现了一个新部落,是我们有陶部落的大害,想要替代我们有陶部落。”
不紧不缓的声音打断了陶泥的话语。
陶泥心中一紧,禁不住抬眼朝大巫师望去。
那宽大的兽皮遮挡住他的身影,黑暗中两点幽幽的光正对准了他。
他连忙垂下脑袋,恭敬应道:“是的,大巫师英明,在远方出现了一个炎族,这次杀了我们许多族人,我想带领族人去杀光他们,不能再让他们壮大下去。”
“这些日子我天天占卜,都是大凶,原来应在这里了。”大巫师摆弄着手上的龟板,微微颔首,“你去吧,多带些有力气的族人,去杀光那个部落吧,只有他们死了,我们的陶器才能永远在这块土地上长盛不衰。”
陶泥心中大喜,原以为大巫师要考虑很久,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他急忙躬身一礼,“是,那我先去准备了,尽早出发。”
说完,正想带着那个族人离开,身后却再次传来嘶哑低幽的声音,“把这人留下吧,我这新药得试一试了。”
“族长!饶命啊!”那族人惊恐尖叫一声,身体就如面条般软了下来。
陶泥此时哪还有心思顾及他,回身一点头,急匆匆离开了。
“来,把我煮的这罐药喝了吧。”
如同地狱催命符般的声音幽幽响起。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