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法三万七千一百七十三年,那是个令我永生难忘的日子。
是的,孩子,你看到的我并非幻觉。虽说在时光之域中,我们都被赋予了规则之力,但永生也并非意味着不灭。灭亡,意味着你已失去规则之力,将会被瞬间淹没于这时光之尘中。便是说,你终生所有的努力,也不过是时光之中的一粒微尘。而后,你将要默默的等待属于你的机缘,供后来人小心捧起、潜心参悟,直至供奉于心。
所以说,灭亡只是一种永生的形式,直到我们真正从所影响的那些修行者的灵魂之中领悟到真正的无上之道,我们才能摆脱这时光之枷。
那一年,我不知时光之使与幻界之主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是母子间的恩怨、也许是规则之间的碰撞、还或许是因为其它我所不解的原因。总之,两位域界大能在那一年做了同一个决定,向对方开战!
不幸的是,我便是那场战争的导火索。幸运的是,那场母子间的战争在外人看来,只是个假设。
在颢天域百族的记载之中,我有很多个名字。有人唤我为鬼影、有人唤我为离神、鬼族人唤我为鬼圣、人族唤我为无忧仙子、瑶山唤我为梦魇神使,如此称谓不知有多少,我数得都累了。唯独他唤我为酒织,让我永生不忘!
可是现在,我多么讨厌有人再唤我酒织?便是亲耳听他说出来,也不能让我有丝毫的感动。两万年了,我们之间千年才能得见,我曾试问时光使者,我们究竟错在哪里?!
那一年,我和那个自称汗洛的孩子学会了天怒。可是,当我学会之时,那种可以毁灭一切的手段,却让我害怕了。我便知道,以我的性情难以随心自如的操纵。
我对汗洛说:“姐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这种手段在这个千疮百孔的域界之中,怕是没有用武之地的。姐姐可不想成为百族所指的罪人。”
汗洛说:“姐姐错了,如果你能看到未来,便会明白,这一切终究会消失的。不远的将来,这个域界所存的之域,只能是梦境、幻界、虚妄,还有时光之域。”
我茫然道:“你是说,到那时,这百族都不存在了?”
汗洛摇了瑶头道:“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那时的颢天域将无任何一个生灵。而姐姐只有学会了天怒,在未来强者争锋之时,才会有一席之地。”
那一刻,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副画面。瀚海吞山,无数的生灵被瞬间吞没于其中;炙炎倾天,便是空中领主骁鹰也不能逃脱死亡的命运。不过数息之间,这域界之内已全无生机。
不,还有一头,那远远的山坡之上,那是一头被人误解的苍狼。这本就是动物,并非灵物,但它转首望来,双眼满是迷茫之色,好象在诉说心中的困惑,因为就在前一刻,在它不远处的一只麋鹿被天降的烈炎焚成了虚无。苍狼对着苍天吼叫,如同对命运不公的控诉。它全然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感,颓然的向山坡之上行去。
一株老树,在火炎之中意外的存活了下来,那枝丫之上一个巨大的巢穴之中,有五只骁鹰幼崽对着苍天悲鸣着。
苍狼望了一眼那巢穴,那五只骁鹰虽年幼,却也是他的天敌。苍狼迟疑良久,还是来到树下,不断的挥舞着利爪,欲将那株树弄断。
稍大些的骁鹰,勇敢的向前迈了一步,便从那入云的枯树之上跌落下来。苍狼适时的疾驰而至出现于骁鹰的身下,那骁鹰只是昏迷了过去,那苍狼蹲坐于旁默默守护。
几天后,那头苍狼带着五只年幼的骁鹰离开了那座山,开始了他们寻找生命的旅程。那只苍狼不再吃肉,而是在尝试着吃些路边的野花与嫩草。
我说:“这不是有生灵吗?”确切的说,那不是生灵,只能说是生命、是野兽罢了。即便如此,连一只野兽都在尝试活下去,还在试图传递这种生的希望给它的天敌,我怎能绝望?
我说:“汗洛,待我们离开这个地方,我带你离开这个域界。这样,也许有一天,我无法控制自己之时,至少不会危及那些无辜的生命!”
汗洛道:“不行,时光使者有自己的安排,一切该发生的事,总是要发生的。”
我说:“不!我不需要听任何人的安排,我是酒织!酒织不该失去人性!”
汗洛道:“也许,这是时光使者算错的地方。若是如此,我便助你一臂之力,让时光使者永远也寻不到我!”
“好!”
“只是,若是那样,酒织你也寻不到汗洛了。”
“为了酒织的梦想,这样值得吗?”
“如果是酒织想做的,就值得!”
那天之后,我们便尝试着从那个空间离开。汗洛说的没错,那个梦太真实,没人能从中走出去。但不意味着无人能够进来。很多天后,居然有人在虚空之中说话了,后来我才知,那便是后来的幻界之主。
只是,当他出现的同时,时光使者也出现了。
时光使者道:“很难想象,你我却于他人的梦境之中不期而遇。”
幻界之主道:“你是谁?”
时光使者道:“我是时光之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算是你的母亲。”
幻界之主道:“我的母亲在至幻,你不是!”
时光使者道:“你说的没错,确切来讲,我只是另一个她。没了她软弱的仁慈,若是仁慈能达成我的目的,那么仁慈的手段我也认同。”
“你不怕我杀了你?”
“在别人的梦境之中,你认为你能杀得了我?”说完,时光之使挥手之间,便将我和汗洛禁锢,欲要带我们一同离去。
不料那幻界之主悍然出手,却只来得及救下了汗洛。汗洛只是闭着眼睛,全然不在意自己为谁所得,其间所发生的一切,如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时光之使在离去前,转身道:“我允你们二人千年得见一次,以解相思之扰。云歌,虽然你不承认我是你的母亲,也无妨,千年一见,你我不论母子之情,却可坐下来论一论规则之势。你势单力薄,没有助力难成大势。人间道虽横行无忌,但仙圣者,必竟少之又少。自幻界境成之时,混沌掌控者已将你视为对手,不能为其所用,必杀之。以你的心性,定然成就不了无极道屠。你若想赢得与掌控者的战争,便需要回到过去,改变不该发生的一切。不然,你只能强大,但强大只是一个假设,你的强大并非是幻界真正的强大。幻界需要的是诸多道境先躯者。”
说着,时光使者失望的看了汗洛一眼道:“仅有一人是不够的,你需要强大的盟友。”说完身形一展,便隐入虚空之中,在即将离开那个梦境之前,她又失落道:“汗洛,能出现在你的梦境,我很感动。记得,千年后的今天,云雀遮星的那一刻,便是你们相见之时!”
千年之后,我才知道,汗洛本可以轻松将我送出他的梦境,只是他不愿。他只想让我活在他的梦境中,他说,他也意外于自己的自私,他也不知为何会有那种想法,也许情感的事,本来就是自私的。待我破解了那个神识之阵后,我心中的白马王子已然不在。留在我心里的,是那个为我而死的汗洛。
千年一见,我所见到的汗洛永远是那个孩子。你知道,这对我有多痛苦?我无法将对那个汗洛的感觉转嫁到这个孩子身上。千年一见,就如同一个闹剧。看着那自云雀之桥上蹦跳着跑来的汗洛,我以为我所要见的,不过是一个失散多年的弟弟。
我问:“那些云雀为什么心甘情愿的被你踩踏?”
他道:“每一只云雀都可延寿千年,你说,它们喜欢不喜欢?”
我问:“延寿千年真的那么好吗?”
他道:“我听禽族首领说,这可是全天下最美丽的事,所有云雀一族都想亲眼见证一番。”
我说:“我没觉得有什么美的。”
他道:“若是每年都发生这样的事,或许不美。但千年的期盼与传说,总能令一些事发生改变。这便是时光使者的深意,也许再过十个千年、或是百个千年,你便会懂得这其中的道理。”
我说:“也许,用不上那么多个,你看那对母子,在云台之上促膝而谈。谁能想到,这场相遇之前,彼此互视为劲敌,此后还要继续千年相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