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槿说,她身上的毒名为凝香,属世间罕见的毒,也偏偏,是沉玉香无法解的毒之一。
凝香,本是生长在琅玉的一种植物所结的果子,这种果子形似一颗透明的珠子,能散发出沁人的香气,可让人心神舒缓,故被琅玉的百姓唤为凝香。
只是这凝香看上去无害,却带有奇毒,若是不小心被其汲了血,毒就会进入人体,虽然在毒性发作之前不会有任何异样,但最多不过三月,毒性便会发作,而一旦毒性开始发作,身体就会慢慢老化,七日内便会油尽灯枯。不过,幸而这凝香只生长在深山之中,并不多见,故对琅玉国的百姓的威胁也并不大。
然而,后来却有人发现,这凝香的毒其实是可以抑制的,只要在其还没有掉落之前将血滴在上面,它对所汲取的血的主人便不会再有毒性,因而琅玉有很多大胆的女子会结伴到山中去寻这凝香,想要将其做成手链或其他饰物,当做天然的熏香。
有一段时间,曾有好几名琅玉女子寻到了凝香,也将其制成了饰物,却没想到,她们取回的凝香虽然不会再汲取自己的血,却仍会汲取其他人的血,一旦当它再次汲取了主人以外的血,被抑制的毒便会恢复,甚至更胜,待到其汲取第三个人的血时,其毒性就会全部进入第三人的体内,正因为如此,当时有不少人死在了凝香的毒下,从此以后,凝香便成了琅玉国的禁忌,不再被人提起。
难怪,绿莹最近总说她身上有种莫名的香气,她还以为是自己在涵舒殿呆久了,所以身上带上了涵舒殿中熏香的气味,却没想到,原来她的猜测是对的,那日宜妃送她的朱钗确实有毒,只是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宜妃给她下的毒竟是凝香。。。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沐音此时的心情,那就是——讽刺。
自她遇刺受伤开始,便已清楚自己的选择将会是如何凶险,所以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只是天不如人愿,几经波折,好不容易躲过一次又一次劫难,却没想到到头来一切都是徒劳,终究还是躲不过一死。
呵!她不过区区一个凡人,老天却给她安排了如此“精彩至极”的人生,她该感谢老天对自己的厚爱吗?
木然地看着前方,此时的沐音就像一个木偶一般,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很奇怪,在听到凤槿的话之后,除去最初的惊讶和不甘,慢慢的,心却变得无比沉静起来,既然一切都是命,逃不掉,便也只好接受不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沐音心里竟好似松了一口气,这样,她是不是就可以给自己理由,不要再逃避凤弦,虽然只有三个月,她至少可以让凤弦知道,自己对他也是动了心的,就算自私,但至少,等到她离开这个世界以后,凤弦的心里会为她留一个位置,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落也够了。
“我没想到,你竟会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凤槿不再去看沐音,径直坐到了石桌旁,微凝了好看的眸子,脸上带上了一丝冷漠。
沐音回过神,知道凤槿生气了,嘴角带上一丝苦涩,这也不是她所愿不是吗?
见沐音没有说话,凤槿原本淡漠的眸子更加冷了几分,声音却依旧平淡如水:“为了救凤弦你连命都可以不要,怎么,不过是一味毒药而已,你现在却反倒怕了?”
“你怎么会知道?”凤槿的话犹如千斤石一般,直直坠入了沐音的心中,一时间竟只是怔怔地看着凤槿,怎么会?遇刺之时她为凤弦挡了一剑,这件事除了沐渊和绿莹以及敬弦王府的人外,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知道,除非......
“很遗憾,不是你想的那样。”意外地,凤槿并没有生气,反而微勾了嘴角看向沐音,缓缓道:“你觉得,如果真的是我,我又何必自找麻烦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你?”
凤槿说的没错,是她多想了,如果他真的是刺杀凤弦的幕后之人,那他今天根本不必救她,更无须大费周章地编谎话来骗她,她直觉相信,凤槿命中的劫是真,他说她和凤弦能解他的劫也是真,只是,他是如何知道她救凤弦之事的?
“如果我说,我能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你相信吗?”敛去了嘴角的笑意,凤槿的声音淡淡的,一双墨玉的眸子却是定定地看着沐音,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沐音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看着凤槿脸上认真的神情,沐音知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可是,这怎么可能?人怎么可能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呢?
从沐音僵住的表情,凤槿知道,她相信自己的话,于是缓缓开口道:“两年前的一个早上,当我醒来的时候,便是在这密室之中,而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倒是身边无故多了一只小银狐,就是你上次在安宁宫看见的那只。”
“从那以后,我便时常会做奇怪的梦,起初,我并没有在意,直到某一天,我竟梦到了素无交集的凤弦,在梦里,凤弦遭人刺杀,胸口中了一箭,差点命丧黄泉,而那日早朝,便从邑城传来消息,凤弦三日前遇刺,下落不明。”凤槿微微一顿,看了一脸震惊的沐音一眼,遂而继续道:“虽然不是能够知道所有的事情,但除了这件事以外,凤离回洛华时不慎坠入山崖,上次你和凤弦遇刺以及宜妃给你下毒的场景,我在梦中全都看见了,宜妃给你下的毒,正是凝香。”
沐音怔怔地听着凤槿的话,莫名地,她竟完全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心却逐渐变冷起来,抬眼对上凤槿的目光,她对他说:“所以,除了等着毒性发作,你觉得我还能怎么做?”
“那你认为,如果不能解你体内的毒,我又何必救你?”凤槿挑了挑眉,眸中亦带上一丝不满,她以为他真的是有够闲,才会冒着被人识破身份的危险来救她吗?
听闻凤槿的话,沐音不禁猛然睁大了双眼,喃喃道:“可是,你不是说,凡是中了凝香的人全都毒发身亡了吗?”
“没错。”凤槿点点头,嘴角却带上隐隐的笑意,“只是,这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凝香这种毒,若是被心术不正之人得到,那势必会成为天下大患,因而在那次毒发事件发生后,琅玉国便开始命人潜心研制凝香的解药,历经了五十多年,总算配制出了凝香的解药。”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凝香真的有解药?”
“是,只不过,凝香的解药只有琅玉的皇宫才有,所以,要想解你身上的凝香,就必须在毒性发作之前赶到琅玉国的皇宫。”
沐音总算明白了凤槿的意思,难怪他会说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复杂,虽然凝香有解药,可是她和他的身份一个是洛华未来的五皇妃,一个是洛华的公主,想要离开洛华前往琅玉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况,她体内的凝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也就是说,她随时都有可能会死掉。。。,
等等!宜妃既然选择给她下凝香的毒,是不是代表着,宜妃手里也有解药?毕竟,她给自己下毒无非是想牵制凤弦,若是自己真的毒发身亡了,那宜妃岂不是功亏一篑?
沐音定定地看向凤槿,沉默了良久,终是开口问道:“你在梦里应该看到了,宜妃手里也有解药,对吗?”
“如果我说没有呢?”凤槿并没有回答,看着眼前的女子,凤槿第一次觉得有趣起来,原本以为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却没想到不过短短的一瞬,她便能猜到最关键之处,只是,凤槿微微敛了敛眸,女子太聪明有时候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即便真的是这样,我也要赌一次,凤弦一定会拿到解药,我相信。”没有一丝迟疑,沐音已下定了决心,既然一切都是未知的,那她选择相信凤弦,即便真的会死,那么至少,在最后的日子里,她可以留在他身边。
看着沐音坚定的神情,凤槿却不禁想到了梦中的那个女子,明明虚弱的随时都快消失,却仍是满脸的坚定,一字一句道:“就算真的会灰飞烟灭,我也一定要找到他。”
心,有一瞬间的疼痛,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每次想到梦中的那个女子,他便会有一种莫名地感伤,当然,这是他自己的秘密,除了他,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
“所以,你要用自己的命,来赌一局未知的棋?”凤槿移开了目光,自顾到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你比我更清楚,即便真的解了我身上的毒,宜妃若想要我的命,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与其多此一举,倒不如选择赌一把。”
“啪啪!”凤槿忽而拍起手来,看向沐音的眸子里带上一丝赞赏:“不愧是父皇亲封的安如郡主,果然聪慧过人,只是,你可要想好了,宜妃手中虽有解药,却不会轻易地交给凤弦,若是在此之前,你体内的凝香之毒发作的话,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
“沐音做的决定,从来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