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此间之事,刘兄必将修至罡体境,将来投身军旅亦可报国。”听完刘昭他们说出冤情,李桓不由感叹道:“本有大好前程,确是奈何……”
“大好前程?”刘昭嗤笑了一下道:“桓少爷却是想得过于简单,想来您该以为我等武修不俗便可谋得大好前程?”
李桓疑惑地问道:“非是如此?”
“自然非也。军营非善地,若说以军功便可受封得赏,以我等之能,谋得一个好前程自是不难。”刘昭无奈地说道:“只是现如今社稷安固军功难立,致使军中党派林立,各有粘连,如若未有些许关系,何以受封得赏?若有何人立得军功,只需长官稍作交代,功劳便需平白让与他人,如若不让,便只得入狱受刑,气运不佳甚至丢了性命。”
“此事你从何得知?”李桓问道。
“在下有一师兄乃罡体境武修,放于军中亦是强者,自出师后便投身西关郡白虎军,领从六品旗副之职。前些年高川出兵进犯壁头关,师兄身为旗副,却率戍边旗随大军出战,斩杀敌军千余人,击杀高川尉级将官三人。”刘昭慢慢说道:“而当论功行赏之时,受封得赏之人竟是战时躲于关内的旗正。师兄于军帐前据理力争,却被押入军牢遭受大刑,后被加上冒犯长官之罪革了职赶出营地。你可知道那位旗正乃是何人?”
李桓摇了摇头,刘昭也不在意,接着说道:“那位旗正如今已擢升为营正,统帅十万兵士,而一身修为仅堪堪破入御气之境,与我相当。无他缘由,因他乃一将军侍妾之弟。”
李桓听到他这么说,有些疑惑地问道:“罡体境已是强者,若随意革职,军中督军定要过问,却是为何……”
“您可是指军中那些个文官?”刘昭反问道:“按例督军确需过问,可现如今军中风气如此,您可指望得督军按例行事?”
“这……”李桓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转而说道:“即便从军无望,投入镖局或是觅一地开设道场亦可,何需忧虑前程。”
“既然桓少爷对此有些许兴致,在下便细细说与您听。”刘昭微微笑了笑,道:“似我等闲散武修之人,前程大抵与您所说无异,或投身军旅,或加盟镖局商行,或开设道场,抑或入权贵府院当护卫,如若粘得些许墨水,还可考取武举人。”
“此间种种,从军已是难出头。而闲散武修执笔者有几人?大多武举人乃权贵出身,既无近忧亦无远虑,安安稳稳修行识字,修行之法亦是上乘,闲散武修何人可比?”刘昭细细说着:“若是开设道场免不得与人争夺生源,便有上门切磋者,亦有上门挑衅之人,若是武修不精,丢去性命亦非罕见之事。况且,开设道场需得报备府衙,若无根基无实力者,府衙巧立名目强纳银钱更是轻易。”
“而入府院当护卫若遇上雇主性情尚可,便可寻得一分体面,若是雇主性情恶劣,便与奴仆无异。”说着,刘昭仰头叹了一声,接着说道:“武修者最是不喜加盟镖局商行,将头束于腰间换取微薄酬劳,说不得哪天便会丢了性命。”
“这……”李桓顿时哑口无言。
刘昭摇了摇头,说道:“闲散武修,修得一身玄学武技,心若不坚不正,落草为寇实属正常,如我等这般更是无奈。天已将亮,桓少爷您便去歇息歇息,莫让李将军瞧见发恼。”
不知不觉天色微微有些发白,李桓也有些倦意,当下起身告辞,离开驿牢后便径直回房歇息。因为再过一个半时辰车队便要上路了,就算早上不做早课,他也最多只能睡一个时辰。
当李桓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驿站外面传来了行地龙马的嘶鸣声,想来是护卫们在整修车队马上便要出发了。
李桓叫来绯妤侍候洗漱,收拾妥当后便出了驿站。他在驿站门口碰到了二叔和宁伯,便给他俩行礼请安,只是二叔脸色似乎有些阴沉,李桓不由苦笑了一下,想来昨晚在驿牢外磨蹭许久都让二叔知道了,毕竟二叔乃赋意境中阶强者,些许动静也很容易知道。
“桓少爷,即便事务繁忙亦莫耽误修行。”正当李桓准备登上马车时,陆教习走了过来叮嘱道。
“先生叮嘱得是,学生谨记,往后早课还需先生多费心。”李桓行了一礼,说道。
“如此便好。”陆教习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先生留步,学生有一事相询。”李桓看到陆教习要离开,连忙出声说道。
“何事?”陆教习停下了脚步,回过身问道。
“学生想问先生,您于李府中可曾得体面?”李桓恭敬问道。
“自是体面,我入李府二十余年,老府君待我不薄,府君更是待我如兄弟一般。莫说是我,即便是宁大管家,自幼入府为仆,老爷们亦对他礼遇有加,府君大人曾欲为其添家置宅,若非您宁伯多番推辞,他已早可告老还家安享晚年。”陆教习笑了笑说道:“入得李家乃是我等之幸,我乃是老府君亲聘武修教习,有此待遇并不为过,但李府护卫走出李府亦是体面之人,青阳镇周遭何人不知!”
李桓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满意,继续问道:“若非入得李府,如何?”
“若非入得李府?”陆教习有些诧异,思索了片刻便正色道:“若非入得李府,那便需知晓所投是何府院。如若投入廖侯府那般张狂之地,做一供奉尚好,如若当一护卫,稍不顺意便呼喝鞭笞,惹得是非便需打斗一场,与贱奴无异。”
李桓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学生知晓了,谢先生明言。”
马车上,李桓没有丝毫睡意,只是用手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桓子,在想些什么呢?那么入神,今天不看书了?”绯妤在一旁绣着花,头也没抬,出声问道。
“绯妤,你说这世道是不是人命比泥贱?”李桓幽幽地说道:“偌大一个五道屯,为了区区几里田宅说屠就屠了。堂堂御气境强者,竟然谋不得一个好前程,只能靠运镖挣得些许花费,这世道如此残酷,实在是让人心惊胆战。”
“这有什么的,一个县城一年死去的家奴都不止两千人,就说咱镇里富绅杨老爷府上,一个月都得抬出几具尸身,都是活干得不漂亮,被杨府管家活活打死的。”绯妤手里还绣着花,但是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是未来的府君老爷,锦衣玉食,思虑这些作甚。”
“残忍至此,这些凶人怎么下得去手!”李桓没有吃惊,似乎有些麻木了,只是恨恨地说道。
“既然卖身为奴了,那么是生是死自己也说了不算。”绯妤接下话来,道:“当年我父母把我卖入李家前,在李府后门待了大半个月,看到没有抬尸人出入,这才放心把我卖到府里的。我远亲家里听闻在杨府开价高,把家里三姊妹都卖到杨府,现在就剩小的还在,两个姊姊早就没了。”
“去年宁伯给我们家里置了宅地,父母有个归宿,我也算没有忧虑了,即便现在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她看到李桓没有应话,就接着说道:“这就是命,你想那么多也没用,还不如好好修行,十五岁后继了府君大人的爵位,到时候从军入仕都好,能造福一方就已经是仁义至极了。”
李桓没有再说话,只是掀起了马车的边帘,看着外面,然后又陷入了沉思。
车队一路往帝都驰行,李桓每天晚上都会到驿牢外跟刘昭交谈,交谈的时间不长,大概也就半个时辰,毕竟答应了陆教习要好好做早课,所以也没有熬夜。
白天里,李桓除了翻翻书,倒也没有什么好做的,这样过了六天,车队便抵达陈州城。
在大秦国内,一般乡屯不修城墙,大多是乡堡或屯堡,只有镇级以上才会建有城池。比如青阳镇,镇上修了高约两丈约计六米的城墙,抵御一般的土匪流寇已经足够了,毕竟还驻扎了一个千人的镇卫旗,土匪流寇基本上不会去招惹。
李桓穿越三年来都没有出过青阳镇,这次也只是在路途上远远看过其他县城州城,其他时间都是在城外官道边的驿站歇脚过夜。这次要押解刘昭他们到郡衙,所以李桓一行就直接到了州城门外。
“桓少爷,这陈州城修得真高!”绯妤随李桓下了马车,看到陈州城高达五丈约计十六米的城墙,不由得激动地喊道。城门边上排着队准备入城的商队听见喊声,有些人转过头来看了看李桓他们的车队,仅仅看到马车顶上的玉雕就马上回转过头继续做事,毕竟是侯伯车驾,稍不注意就会惹火烧身。
“陈州乃是郡治,地位显要,州城自是需要修得高些。”李桓虽然看得有些震撼,但是毕竟心里有些准备,所以不动声色地说道:“镇级城池墙高两丈,不修瓮城,只修一层之城楼、角楼。县级城池墙高三丈,修有瓮城与二层之城楼、箭楼、角楼。州级城池墙高四丈,修有瓮城与三层城楼、箭楼、角楼,另修马面敌楼若干。”
“我大秦无郡城之设,各级地方治地城池修筑均上一级,如陈州城,墙高五丈,修有瓮城与四层之城楼、箭楼、角楼,另修有马面敌台四百余座。”正当李桓侃侃而谈之时,李逊从一旁走了过来,开口说道:“最是宏伟乃是帝都帝皇城与神都神皇城,城墙均高十丈,城楼、箭楼与角楼修至五层,马面敌台不知其数,城内修有塔楼十二座,高有十八丈。而帝宫神宫除无塔楼外,宫墙与城墙齐平,城楼、箭楼与角楼均修九层,是以人称天衍大陆第一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