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柳宋思的情况,龙华早已六神无主。不知柳宋思是生,还是死?此时,龙华既万分悲痛,又心怀一线希望。
龙华叫上张倩,要将柳宋思移近篝火。但张倩生性胆小,从未与死人近距离接触过,更何况要亲自动手,说什么也不愿意“合作”。龙华不敢一个人移动柳宋思,倒不是他畏惧一个死人,而是希望柳宋思能留有一口气。如果只一个人用力,唯恐尚存的一丝余温也会被自己“动”下去,只得将篝火靠近柳宋思。
此时,柳宋思的魂魄已随“火球”西去……
在“柳宋思”的名字中,蕴含着“万业终局损耗数,凶恶甚于九数,有如黑暗的境地,空虚无物,非业短命;如同日没,四顾茫茫,神哭鬼嚎振凶之象。中年前后,编入黄泉之籍”。谁能料到,厄难来得过早?但其名命中又显示:万人之中,也有绝处逢生例外者。然而,眼前的柳宋思,会在此“例外者”之列吗?
躺身地上的柳宋思,只是一具还未僵硬的尸体。一个时辰过去了,仍然没有任何变化。龙华回想起与柳宋思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悲从中来,潸然泪下。哪曾料到,一个提议、一次劝酒,会让柳宋思命丧褒忠?柳宋思刚刚步入事业的黄金时期,怎什么要他英年早逝?难道是天妒英才?
龙华并不知道,在柳宋思的名字命运中带有如此凶煞之数,对柳宋思的死愧疚万分,他把责任归咎于自己。如果尚有微温的柳宋思不能逢凶化吉,魂兮归来,龙华将抱怨终身,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天已大亮。辛苦、劳累,悲伤、愧疚的龙华,坐在柳宋思的尸首旁,呆呆地望着天空。张倩紧抱着龙华,她早已被柳宋思一惊一乍一死吓得三魂丢了七魄,龙华成了她眼前的救命稻草、精神依靠。
两个活人,形同死人;一具尸体,只欠冰凉。在这深山老林中,又多了一个传奇故事。
乌鸦在头顶上盘旋哀鸣,为柳宋思的死而哀怜;太阳透过树叶,斑斓的射在山石平地,有如献给柳宋思的花环……让龙华和张倩的心里多了几分哀思。
也许是太阳光线刺激了龙华久久仰望的眼睛,他低下头,在揉搓双眼后,推开张倩,起身摘了一片阔叶,罩在柳宋思的面部。他有两个意思:一是怕太阳刺着柳宋思的眼睛;二是死人是不能见天的,这是当地的风俗。于是,他不管柳宋思是活着还是死了,用叶子罩其面部总不会有错。
龙华回到张倩身边后,从悲伤中走出来,思考着该如何处理这个让他头痛的问题。如果将实情告诉其父母,中年得子、年逾八旬的双亲,将如何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呢?如果隐瞒不报,又将如何替人子尽孝?何况迟早有被知道的一天?如果告知南华书馆,如何向领导和同事们解释?没有人会相信“南华英雄”会突然殒命家乡,没有人会相信柳宋思猝死的原因;说不定还将背上百口莫辩的谋杀罪嫌疑……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不想把难题推给张倩,一个冥思苦想着。正在龙华抓头搔首之际,山坳上隐约传来凄厉的哭声。这哭声与眼前的情景倒是很“协调”,并陡然增加了几分凄凉与悲哀。此情此景,让张倩更加心悸颤栗。
哭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撕心裂肺:“儿啊,父母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地将你拉扯大,平日里省吃俭用,全身心抚你成人,你怎么忍心先我们而去?儿啊……”
龙华和张倩既见哭兴悲,泪如雨下,又深感茫然:这双老人在哭谁呢?难道是柳宋思的父母?可是他们是怎么知道消息的呢?会不会是其他人家的孩子过世了?
痛不欲生的一双老人,正是柳宋思的父母。龙华见过柳宋思的双亲,自然认得真切;老人的记忆力不如年轻人,对龙华没有了印象。柳怀商扶着老伴周氏,径直朝柳宋思躺着地方走去,没有理会龙华和张倩……
原来,在秦嫄和白丽来到柳家的当晚,柳怀商老人陪她们聊到深夜十一时许,本来在高兴谈论着柳家如何来到褒忠山的历史渊源。柳老爹并非因早睡早起的习惯中断兴奋交谈,而是突然感觉心绪不宁、心情不畅,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便借故让秦嫄她们早点休息。
老伴周氏知道老头子是一个好客之人,每当家里来了宿客,只要客人不去休息,一定“奉陪到底”。为何今晚有着从未见过的反常呢?周氏心中也预感有些不妙,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出所以然。
也许是母(父)子连心,产生了心灵感应,秦怀商与老伴周氏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秦怀商忍不住对老伴道:“他娘,不知什么原因,今晚我的心里格外闷得慌、不舒服。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吧?”周氏立即附和着:“是啊,老头子,我也从来没有这样心慌过,好像有一种要伤心痛哭一场的感觉。该不是宋儿出了什么意外吧?”
“宋儿好久没有来过电话了,我们是不是打他电话问一下?”秦怀商没有等老伴回答,拿起了放在床头的座机话筒,拨打着儿子的电话。对方的回答却是位小姐的声音:“对不起,您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俩老的心情更加沉重了,莫非……
由于父母远在乡下,窝居深山,柳宋思的手机从不关机,随时可以拨通。平时只要父母来电话,柳宋思立马接通回话,可是这次却大出父母意外,这让柳老夫妇更是放心不下,更加觉得儿子出了状况。
略通阴阳之术的柳怀商,为儿子轮起了日子时辰和运势。掐指一算,今日与儿子八字相冲,特别是寅时更是大凶,这让柳怀商更为着急了。他迅捷披衣起床,来到堂屋神龛前,焚香秉烛祈求女娲娘娘等家神诸仙助儿子逢凶化吉、消灾解难。为救儿子,为表虔诚,柳怀商全身匍匐地上,声泪俱下,感天动地。
当柳怀商爬到床上时,已是深夜三点多,老伴周氏尚在昏昏欲睡之中。柳怀商向老伴说起儿子的卦象,为了让老伴放心睡下,善意地欺骗了她。自己却心怀焦虑:难道儿子大限已至?应该不会!虽然八字遇灾带凶,却非短命之象。在命理学中有仙人渡灾之数,应该会助他渡过三灾八难。
柳怀商在担心和期许中进入梦乡。不知是思虑太多让他气血亏虚,还是灵验了感应,梦境让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位手持大规的青衣女神飘然来到他的身边:“孩子,你的亲人已遭遇大难,去将他接回来吧!”说完后驾云飘然而去。
柳怀商急忙问道:“娘娘,他在哪里?”青衣女神在远去的云端抛下一句话:“在山的西面,快去吧!”柳怀商之所以叫她娘娘,是因为青衣女神与堂屋神龛上的女娲娘娘雕像一般无二。女娲娘娘已然远去,但柳怀商还在高呼:“娘娘,救救我儿子啊!娘娘……”
几乎异口同声,老伴周氏也发出了同样的祈求。两位老人同时翻身坐起,各自说起了奇怪的梦,其梦境竟是如出一辙,毫无差别。如此,更加印证了俩位老人的担心。他们再也没能安睡了,轻声地来到厨房,扎了一个杉树皮火把,朝大山西面寻找儿子……
心地善良的两位老人在心急如焚的情形下,还不忘关心秦嫄和白丽,生怕惊扰了他们。俩老起床之时,正是秦嫄在睡梦之中。
因秦嫄没有得到女娲娘娘的明确指点,所以,对两位老人的无故失踪也就没有了头绪;也许是过于着急,让她乱了方寸。
正在与秦嫄努力寻找俩老的白丽,不仅没有心痛和着急,反而隐隐有微妙的甜蜜感。她此时的心情清澈透彻,思维活跃,突然想起了秦嫄梦见女娲娘娘“朝西方而去”的情景;两位老人也有可能得到了同样的启示,向山的西面去了。
白丽不敢想象:如果老人“朝西方而去”是真,那么柳宋思的劫难也是真了……
白丽观察着秦嫄,发现她脸色很不好看,像是患病的样子。白丽担心秦嫄“旧病复发”,便上前劝慰:“嫄嫄,你别急,一定会找到他们的。我们到山的西边去看看吧!”白丽不敢直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秦嫄,只得在看似不经意间加以引导。
秦嫄听从了白丽的建议。俩人越近柳宋思的出事地,心情越不相同。秦嫄悲切之心越来越强烈,白丽喜悦之感愈来愈浓郁;但想法却是一样的:应该找准了方向,走对了路。
秦嫄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白丽则以微笑的神态相劝慰:“不要着急,我们一定会找到俩老,他们不会有事的,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们沿着山路朝西,也许他们就在前面。”
秦嫄并非因不见两位老人在流泪,而是感觉柳宋思已经出事了。她和白丽携手朝西方山路走去。
来到山坡,果然听到了老人的哭声。俩人遁声而去,只见有人坐在地上嚎啕痛哭:“儿啊,你怎么就这样忍心别下我们而去?你要知道,父母已是八十多岁了,你怎能如此忍心?如此不孝?你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什么滋味吗?你狠心将父母丢在这深山之中,从此成了孤老,让我们如何活下去啊?儿啊,你为何不将年迈的父母一起带走?”
秦嫄和白丽听到悲凄的哭声,心酸不已。她们断定这悲哭之声出自柳家老人。此时的秦嫄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柳宋思果真出事了……
龙华劝慰着柳宋思的父母:“伯父伯母,是我照顾不周,让宋思遇难了,我对不起俩老!”他向两位老人跪了下去:“从今以后,我就是您们的儿子,让我来替宋思为您们养老送终吧!”柳怀商将龙华扶起,感激地道:“孩子,快起来吧!这怎么能怪你呢?只怪我们老俩口没有福份啊!”
秦嫄在白丽的扶持下,跌跌撞撞地来到柳宋思身边。她一眼认出了躺在地上之人——让她魂牵梦萦的柳宋思。她顾不了少女的矜持,扑在柳宋思身上放声大哭。她从在南华被救后,对柳宋思产生好感时哭诉起,直到现在是如何思恋他,如何千里迢迢寻找他的。秦嫄越哭诉越激动、越悲伤。
按常理,尚未婚嫁的秦嫄不应该如此悲切,至多也只是对柳宋思的相救感恩罢了。她的举动,引起了柳宋思的父母、龙华、张倩的莫名其妙。特别是柳家俩老,此时不是在悲痛儿子之死,却在用疑惑的眼神望着秦嫄,好似在问:孩子,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结婚了吗?为何儿子从来没有提起过?昨晚为何不告诉我?在老人的心目中,眼前的这位姑娘与儿子的感情绝非一般。
龙华认识秦嫄,只是眼前的她,比在南华时见到的人不但有了憔悴之容,而且有了哀怨之神。他看出了秦嫄真正地爱上了柳宋思,并且已视他为委身丈夫。龙华看她如此伤心,便上前相劝:“秦嫄,不要过度悲痛,去摸摸宋思的额头吧,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听罢龙华之言,都愕然了。秦嫄探测后对柳怀商道:“伯父,快去找医生吧!”柳怀商得知儿子尚有余温,心中自然高兴。急切道:“找医生太远,我们先将宋思背回去吧!”
龙华将柳宋思背上,左边张倩、右边秦嫄护着柳宋思和龙华;柳家俩老跟在屁股后面;白丽走在最后。
白丽从看到龙华第一眼起,就有触电之感;看到张倩与他的亲密接触,一股莫名醋意由然而生。
柳宋思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生还的希望吗?白丽异样的感觉缘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