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东宫传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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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宗祠在侯府东北面,离紫竹院颇远。

赵晗也不急,慢慢走着,权当饭后散步。从霜捧着锦垫与御寒的鹤氅,跟在自家小姐后面,走着走着忽然小声哭了起来。

赵晗讶异回头,见从霜哭得伤心,连肩膀都一抽一抽的,惊讶地问她:“怎么哭了?”

“小姐……婢子就是觉得小姐这日子过得太难了,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要被罚跪……忍不住就想哭……”从霜抽抽噎噎地说着,又用手去抹泪。

赵晗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意,伸手取下她腰间手帕递给她,微笑道:“用这个擦吧,用手可就抹成小花猫了。”

从霜接过手帕,忍不住又哭了,抹了会儿眼泪又问:“小姐你怎么不会哭啊?婢子好久都没见你哭过了。”

赵晗摇头道:“哭又有何用?别人欺负你,你哭了,难道他就不欺负你了?别人厌憎你,你哭了,难道他就喜欢你了?别人若要打你,你哭了,难不成他还停下等你哭完再打么?”

从霜忍不住“嗤”地笑了出来:“可是……怎么能忍得住不哭呢?”

赵晗笑瞥这呆丫头一眼,无奈摇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还真是个孩子啊。

这样十多岁大的孩子,如果在现代社会,还只是个有父母祖辈呵护、任性天真的中学生呢,在这里却已经要当牛做马地服侍别人了,可她却不觉得自己苦,反而为了别人的苦处而哭泣难过。

她柔和地笑笑:“日子到哪儿都是不容易的,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所以,现在的我能活一天,就要多笑一天。”

从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想小姐大概是说她生的那么重的病也好了,所以很幸运吧。

到了宗祠,从霜先取了扫帚把地面扫干净,再放下锦垫。

赵晗披上鹤氅,就在锦垫上跪下。

从霜环视周围,宗祠空旷高大,即使点了烛火,深夜里仍是显得阴冷森寒,就不放心地问:“小姐,你冷不冷?要不婢子再去拿件夹袄来?”

赵晗摇头:“够了。你回去吧。”

从霜走出几步,又回头:“小姐,夜深了,要不婢子留在这儿陪你说说话,也没这么瘆人。”

赵晗失笑:“哪有罚跪还找人陪着聊天的?要是给祖父知道了,恐怕还要多罚我几天,快回去吧。”

从霜跨出宗祠,回头看了眼那道跪得笔直的背影,总觉得眼眶又有点发热,赶紧把门轻轻带上了。

赵晗缓缓吐出一口气,尽管被罚跪,总算是逃过了入宫选妃这一劫,可这样一来,方家的婚事却变得更难推脱了呢。

要怎么办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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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瑞婉自被赵振翼打了一巴掌,又威胁要休妻之后,就一直躺在床上没下来过,以泪洗面。

一夜未眠,蓬头散发,憔悴得像个鬼似的,让李瑞婉更加不想见人。

赵采嫣清晨给侯爷老夫人请过安后就来陪着李瑞婉了,好言安慰了许久,李瑞婉总算是止了哭泣,却还是不愿起来也不愿吃饭。

赵老夫人听说了嘉沛居的情况,就过来看看怎么回事。婆婆亲自来看望,李瑞婉不好再任意撒泼耍性子,可从床上坐了起来,却仍是一付无精打采病恹恹的样子。

老夫人不由皱眉责备:“看看你这邋遢模样,像个什么样子?!”

李瑞婉委屈地哭诉起来:“母亲,你不知道,振翼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把儿媳打得险些晕过去。瞧瞧儿媳的脸上,还肿着呢……他还说要休妻。儿媳替赵家生儿育女,始终尽心尽力,哪里做过半分对不起赵家的事情?晗姐儿是他女儿,我就不是他妻子了吗?他就那样偏袒那妾生的!”

老夫人早晨向赵振翼问起过紫竹院发生的事,再加上李瑞婉昨天自宣旨太监走后就和她提过要让赵晗去参加选妃,心里有数多半是儿媳说服不了自己,就去找赵晗施压,只觉得她这样装模作样十分讨嫌。

“振翼他是说得过分了点儿,可你也是有错在先。好端端的非要逼晗姐儿悔婚干什么?杜姨娘老早就不在了,晗姐儿也是你女儿,你怎么老是放不下呢?欺压庶女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好听么?”

李瑞婉一口恶气郁在胸口吐不出来,怎么人人都觉得是她在逼赵晗悔婚呢?明明是赵晗自己不想嫁给方大公子啊!

老夫人虽然厌烦儿媳这般装模作样,为了家宅安宁,也只得劝慰两句:“行了,振翼只是说气话罢了,他要休妻,我第一个不答应!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碰上点事就躺床上耍赖撒泼,给小辈看到就是个坏样子,你让孩子们还怎么学好?”

李瑞婉得了老夫人的亲口保证,到底是安心许多。正好赵采嫣亲自端来燕窝粥劝她多少吃一些。她终于接过碗,小口喝起来。

正说话间,刘妈妈急急忙忙从外面进来,见着老夫人慌忙行了个礼,还没完全站起身就急切地说道:“老夫人、夫人、小姐,东宫来了手谕,传召晗姐儿进宫呢!”

“什么?!”李瑞婉手里的调羹“当啷”一声落在碗里。老夫人面露惊讶之色,赵采嫣也同时惊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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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上午,是第二次的罚跪了,赵晗在宗祠里跪着的时候,还在想怎么推脱方家婚事,可想来想去也没什么两全的好法子。她又不愿糟践自己,去做那些自毁名声的事。

宗祠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从地上的投影可以瞧出来是个丫鬟,赵晗回头去看,就见从霜气喘吁吁、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面儿伸手扶她起来,一面儿喘着大气说道:“小姐,别跪了,宫里,传召你去呢!赶紧回院里,梳洗打扮。”

赵晗莫名其妙,庆远侯没什么在宫里当权的亲戚,只有个远得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孙女在宫里当常在,莫不是与选妃有关?可现在离初选之日也还早着呢,这当口怎么会有宫里的传召?

“宫里谁传召我去?”

从霜用一种饱含敬畏与崇拜地目光望着她:“太子殿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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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疾驰,到了宫外东北角门,赵晗下车,丫鬟不给进,便只有她一个人跟着内侍进去,换了座暖轿乘着,由两名内侍抬着。

暖轿悠悠地轻晃,就如同她此时不安的心境一般。

过了一会儿,暖轿停下了。有内侍掀帘,她缓步下轿,抬目环视四周,只见金黄琉璃瓦,玉白栏杆阶,紫柱绘金梁,殿前角月台,东立日晷,西设嘉量,辉煌亦庄严。

她跟着内侍进殿,在一扇门外候了一会儿,内侍出来告知她:“可以进去了。”

她垂首推门迈入,紧张之余竟然同手同脚,幸好及时发现立即纠正,随即便稽首行礼道:“臣女庆远侯府第二孙女赵晗,觐见太子殿下。”

没有声音,没有回应。

但她知道房间里是有人的,推门时她眼角余光瞧见了,却碍于君臣尊卑,不能抬头去仔细看。

隔了一会儿,有人朗声道:“我见你抱着小孩却跑得挺快,怎地现在走路却是同手同脚的呢?”声音里带着几分谐谑笑意。

赵晗只觉声音耳熟,讶然抬头,定睛一看,桌后坐着的人一身枣红蟒袍,眉峰挺俊,眼神凛冽,器宇轩昂,正是万华寺内出手救她的高大男子。

她不由凌乱了,原来太子就是他啊,难道殿下喜欢……微服私访?

竟然被不得了的人救了一次!

她回过神来,急忙再次行礼:“臣女万分感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本王救过你,你要怎么报答?”

啊?赵晗有点傻眼,她有的,太子都有,只会比她多不会比她少,他要她怎么报答?

座上之人忽地问道:“你为何不参与选妃?”

她愣了愣,心头有丝微妙的情绪滑过,让她迟疑了一下才回复:“臣女已嫁,自然不能再参选。”

他淡然道:“婚约而已,并非真的成婚。”

“言应有信,古人只是一言之诺,便以生命相守。何况是婚姻大事,更应信守承诺。”赵晗并不犹豫,这些话脱口而出。

座上之人却又道:“雀鸟都知道争食,正因为是婚姻大事应该慎重,才应选择对自己最好的。”

赵晗只能直言:“蒙殿下垂青,臣女受宠若惊。唯因臣女自知个性耿直,又狭隘善妒,不愿为妾,恐怕不适合皇室。”

蒙太子垂青,她是受宠若惊,只不过惊比较多。太子早有正妃侧妃,如今再納妃,其实不过是纳妾罢了。一名侯府庶女与那许多比自己家世显赫出身高贵得多的女子争宠?呵,还是算了吧。她格局太小,只适合小门小户。

纪烨宸看着座下半垂首神色淡然的女子,她知道被东宫召见,却仍是一身素装,薄施粉黛,发髻轻挽,维持着进宫觐见最基本的礼仪要求,却再没有一件多余装饰。

看见这身打扮,她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万华寺一见,已觉得她特别,今日再见,果然异于常女。

赵晗默默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座上之人发话,心头也是惴惴,她这么不识趣,是不是惹怒了太子殿下?方才她好像说了一言之诺,以生命相守?貌似说错话了,想哭……

等得实在煎熬,她偷偷抬眼去瞧座上那人,却见他霁然一笑,阴霾顿扫:“万华寺一事,亦是有缘,本王赐你一块玉牌,见牌如见本王。你大喜之日,本王要来喝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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