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南方的边境,马车正缓缓地朝着呼延部落的方向行驶着。,最新章节访问:ШШШ.79xs.СоМ。
经过了短暂的休息,人和坐骑都恢复了‘精’神。马车在两队骑兵和三十名护卫的保护下前行,苏矜和护卫首领并排而骑,两队骑兵分列左右,警惕着草原上可能出现的马贼或者别的危机。
年轻的将领坐在马背上,渐渐地觉得眼前有些灰暗。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眼前的景物却愈加模糊起来,身体在马背上也不由自主地往下坠。
他恍惚地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扑通”声,将领回过头看去,只见队伍里的一名骑兵从马背上跌落了下去,毫无知觉地躺在了草地上。
他艰难地转头看了看闫起,发现对方正以看待一个死人的目光,冷冷地看着自己。恍惚中他明白自己陷入了一个‘阴’谋之中,成为了其中的牺牲品。
他的身躯随着马背颠簸了几下,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落到了地上。
马车停住了。护卫们一齐警觉起来。只见那年轻将领手下的骑兵们一个个昏昏沉沉地在马背上摇晃着,如布袋一般无知无觉地摔倒在了地上,内心充满了惊骇。
苏矜冷然望向另一队骑兵的首领,闫起,只见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同袍一个个地倒地,仿佛对这一幕早已心知肚明一般。
西北军营中,竟然出了叛徒。危难当头,他竟先想到的是好兄弟的安危。
闫起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他身后的骑兵们不待发令,齐齐地‘抽’出腰间的刀剑,向马车直扑而来!
血‘花’,一瞬间便绽放在了草原的土地上。
……
傍晚。秃鹫大片大片地飞落。
一群秃鹫低低的盘旋在一处草坡上空,发出难听的叫声,缓缓地落到了地面上。
深秋的寒风吹来腥咸的气息,干枯的野草唰唰作响,一齐在寒风中低下头来————在那一片平坦的草坡里,躺着四五十具身体,有‘女’眷,少年,还有正当壮年的仆从和护卫。
此刻他们无一例外地躺倒在西北寒冷干燥的土地上,黑红的血液凝固在土里,茫然空‘洞’的眼睛望向天空。
浮尘被风吹进了他们的眼睛里,使那眼睛好像生出了一层翳。
秃鹫在他们的身体上跳来跳去,用刺耳的声音呱噪着,尖利的弯钩一般的喙部啄着脚下刚刚失去温度的,但仍然十分鲜美可口的‘肉’质。
对于在荒漠与山野之间生活着的秃鹫来说,这真是一顿奢华的宴席!
但这宴席并不专属于它们,寒风已经把‘诱’人的血腥气味,带到了很远的地方,‘毛’发干枯的野狗们一只只地抬起头来,腥红的舌头‘舔’着鼻子,用力地嗅着风里的气息,呜咽着从地上爬起来,在枯草丛里拼命地窜着——循着风的方向。
一只秃鹫心不在焉地啄着脚下老人的尸体。或许是迅速的进食让它已经有了饱腹感,它跳上跳下,挑选着最合心意的美食。
它跳到了一个穿着棉布衣服的男孩尸体上,不知怎么,它觉得脚下的食物远比其他的那些看起来要可口的多。
它粗糙的爪子踩在上面,一股温热的,鲜红的血液从尸体上沁了出来,脚掌下有一种轻微而又规律的震颤感觉。
它小心地在上面走着,看到那柔软的衣襟上缀着闪亮的小扣子,便伸长了脖子去啄。
只听“噗”地一下,它脚下的尸体突然翻坐起来,紧接着“啊”地一声,发出了恐怖尖利的叫声,双手癫狂地胡‘乱’挥舞着,像是在和看不见的敌人拼命地搏斗!
一大群秃鹫受了惊吓,从尸体上扑剌剌地飞了起来,惊慌地叫着,盘旋着。
最倒霉的莫过于那只离得最近的秃鹫,它先是差点被吓死,又被那胡‘乱’挥舞的手臂抓去了一撮儿羽‘毛’,惊慌失措地撞翻了好几只同类,才头晕眼‘花’地盘旋在秃鹫群中,发出惊魂未定的叫声。
这是一个鲜活的,受了伤的男孩。
他此刻惊恐地睁着双眼,望着身旁被啄的鲜血淋漓的尸身,嘴‘唇’微微地颤动着,两颗滚烫的眼泪从眸子里落了下来,很快就模糊了双眼。
他颤抖着伸手轻轻地推了推身畔的尸体,指间传来了一阵僵冷诡异的触感,令他极快的缩回了手;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和虚弱,从腹部袭来,冷汗瞬间布满了他的额头。
尸体、遍地都是尸体。
一个个原本熟悉的人,护卫着他,围着他殷殷叮咛的亲人,转眼间就横死在这荒野里,变成了冰冷僵硬的可怖尸体。
他的脸‘色’苍白起来,一股看不见的‘阴’冷气氛从四周涌了过来,仿佛可以将人全身的血液冻僵。
男孩努力地从悲伤中打起了一点‘精’神,朝四周打量着:
他们的马车被砍得残破不堪,歪倒在路旁,秃鹫们正不断地从天上落下来,站在车辕上,将一颗颗丑陋的脑袋朝向他。
有两辆车子里‘露’出锦缎做的棉被和软垫,正是‘女’眷乘坐的车辆。另外一辆车子则是堆放行李杂物用的,几只陶罐从里面掉了出来,车厢被砍坏了,‘露’出里面几个锦缎的包裹也通通被挑开,衣服和布料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显得那些凶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那些人为什么要暗害他们?他们——还会不会再回来?
男孩强忍住哭泣和和恐惧,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腹部的伤一阵一阵地‘抽’痛着,他原本苍白的面‘色’变成了不正常的嫣红,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了脸上。
西斜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血腥的味道愈发浓重了起来。男孩强忍着失血造成的眩晕,捡起身边尸体旁的一把长刀,支撑着站直了身体。
一阵刺骨的秋风呼呼地刮过,四周的枯草在风里摇晃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一只手扶住晕眩的额头,环视四周。骑兵呢?西北军营派来护卫他们的骑兵呢?
男孩恍惚地回忆起,就在不久之前,一队护卫他们的骑兵无声无息中毒倒地,而正是另一队骑兵,向他们挥起了屠刀。
他的目光向四处搜寻,只见四周的枯草稀疏,连一个骑兵的影子也没有。他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这时,那些秃鹫又落了下来,避开男孩,落到了远一些的地方啄食起了尸体。
低哑刺耳的鸣叫声此起彼伏着,不时有一两只秃鹫噗啦啦地飞起来,倒把它身边的秃鹫们惊得连连嘶叫。它们一边观察着茫然站立在尸群中的男孩,一边挤挤蹭蹭地拍着翅膀争抢着。
一阵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将男孩惊醒了过来,他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只只‘毛’‘色’枯黄的野狗,从枯草中钻了出来。
它们啃食着远处的尸体,嘴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拼命地撕扯着。
男孩的双眼陡然间血红起来,他从土里拽出那把支撑身体的长刀,沙哑干涩的嗓子吼着“滚开!都滚开!”,跌跌撞撞地拼命朝那边跑去!
野狗们不甘放弃嘴边的美食,低低地呜咽着,拖着被他们咬住的尸体不放。男孩拼命地挥舞着刀子,秃鹫们被吓得再一次扑拉拉地飞起来,一只野狗慌‘乱’中撞上了男孩手中的刀刃,瞬间被削去了半片鼻子。
在一阵刺耳的哀嚎声中,这只野狗仓皇地窜进了枯草丛里,其他的野狗惊惧地夹紧了尾巴向后退去,就连秃鹫也盘旋在半空中,不敢轻易地落下来了。
男孩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怔怔地站着,荒野里的秋风格外的寒冷,淡橘‘色’的阳光斜斜地落了下来,地上的尸体都泛起了狰狞的青‘色’。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打了个寒颤,像是突然惊醒了过来。
他拖着长刀艰难地走到了马车边,把包裹里干净的细布割成一条条长长的绷带,又从另一个包裹里找出了几个小瓷瓶子。他小心地揭开被血渍粘在身上的衣服,拿过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粉小心地撒在了伤口上——
一把刀,或是剑,‘洞’穿了他的左侧腹部,留下了一个恐怖的贯穿伤。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伤到内脏。
他咬着牙,将那些细布做成的绷带,一圈一圈紧紧地缠绕在身上,用失血无力的双手费力地打上结。冷汗大颗大颗地顺着他的眉梢、睫‘毛’落下来。
他从装着食物的篮子里拿出了一个水囊,连同‘药’瓶一起带在了身上,强忍住晕眩,吃力地撑着长刀,站起身来。
男孩颤抖着,含泪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咬了咬牙,选了一个方向,跌跌撞撞地向不可知的未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