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樊虎的情况好转,顾瑾宁他们渐渐止住了伤心。-www.79xs.com-樊虎百感‘交’集地看着眼前这三个仍然稚嫩的孩子,他轻轻地拍了拍他们的肩头,以示安慰,随后,开口向候在一旁的亲兵说道:
“去取我的枪来!”
声音有力而又浑厚沉稳,一改重伤虚弱的景象,只是樊虎的两颊却如火烧般诡异地殷红起来。
“樊家的枪法,历来是广而传之。只是你们不知道,这种枪法,并非我祖先所创,而是他早年游历四方,遇到先帝之前的时候,误入一处绝地的神秘废墟,从那里得来的。”
“原本的法诀也并非枪法,而是一种艰深的法诀,名为‘碧海‘潮’生诀’。先祖苦苦参悟而不得‘门’径,便将自己所揣摩之意结合自己多年苦学的枪法,创出了一‘门’新的枪法,这就是樊城里军卒们人人都会的枪法。”
说罢,他从腰间的里衣上扯下一片衣襟,将一块薄如蝉翼的兽皮铺展在三个孩子的面前,说道:
“你们先通读一遍,稍后,我再给你们演示,我樊家几代参研琢磨所得出的成果。”
顾瑾宁他们围成一圈看去,只见那光洁的兽皮上密密地写着小字,其中第一行写到:
“水利万物,变化百态而其质不变。其‘性’可柔,可刚,似有形而无形。坚利也,金石难摧;柔韧也,尺帛难束……”
三个孩子细细地读完了一遍,面‘色’凝重地看向了樊虎。
“看出来了?”樊虎此刻毫不见重伤的萎顿神情,藏在虬须里的两颊透着鲜‘艳’的红‘色’,他面带笑容,朗声说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白天我们遇到的,那些灵修仙师一类所用的修炼秘笈。只是我先祖拿它当凡俗的武功,后辈依此一代代地传下来,自然也无法修炼。不过,虽然没有人修炼成功,但是,以我樊家几代人的揣摩,这一套樊家枪法,或许能够作为你们以后修炼的参考。”
说着,他慢慢地向房‘门’走去,先前两步还艰涩吃力些,很快就健步如飞,稳健如常了。
“你们三个小子,过来!”樊虎大声喝道,“我的时间不多了,看完枪法,能够有多少领悟,就得看老天的意思,和你们自己的悟‘性’了。”
说罢,他健步踏进平坦宽敞的院子,舞起枪来。
通红的火光下,一柄沉重的‘精’铁长枪,宛如蛟龙一般,在他的手里带着凛凛寒光游动。搅起整个院子的寒风落叶,使人在震撼之中,仿佛处在风雨飘摇的大海。枪头急出,似‘激’‘浪’袭来,无处可躲,枪身回转,又如惊涛拍岸,迅疾非常。
在漫天风声落叶的映衬下,樊虎手中的‘精’铁长枪,化作了一片银光闪闪的海‘浪’。三个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深深沉‘迷’在这套由樊家几代人‘精’研、完善的枪法里,浑然忘却了一切。
半个时辰之后,演练完毕。
枪法收,风声静,漫天的落叶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撑,化作无数碎片沙沙地落了下来。
樊虎倚枪站着,突然吐出了大口的鲜血,‘胸’前那被鲜血浸透又被风吹干的绷带,也重新变得湿润起来。
三个孩子急忙跑上前去,随行的亲兵也连忙冲进屋子,将止血的‘药’罐和绷带抱了出来。
樊虎摇了摇头,说道:
“不要‘浪’费这些了。我刚才服下的‘药’丸,无论多重的病情,都可以续命一个时辰,使人行动如常。但因为‘药’‘性’太过猛烈,一个时辰过后,人就会伤势发作,就算神仙下凡也无能为力。所以,去把在外面放哨的兄弟们全部都叫回来吧,我还有一些话要嘱咐大家。”
跟随樊虎的所有的亲兵,都来到了院子里之后,樊虎在亲兵的扶持下,勉强站起身来,将自己身为大将军所持有的虎符,放进了东方辰的手里。
他直起身子,环视着院中所有的军卒,郑重地说道:
“今日,我将兵符‘交’到眼前的这三个孩子的手里。以后,他们就是你们的将领,统率一切了。你们都要以他们为马首是瞻,不可瞻前顾后、推脱糊‘弄’。今日,大家也都看到了,北燕那些蛮子在战场上,请来了那些被称为‘神仙’的灵修,若非他们三个小子出手,我樊虎也无法从蛮子请来的灵修剑下逃出来。”
“将来的战场上,想必会有更多不属于俗世的敌人,就像今天的“灵修”出现。从今以后,你们就要忠心耿耿地跟随他们、保护他们。只有这样,有朝一日,才能再将那些北燕蛮子,打回大雪山以北。才能重新夺回我臻人的国土,慰我樊城那些战死将士的英魂!”
“将军!”这些从小就跟随在樊虎身边的亲兵,一个个眼眶通红,喉头哽咽。
“现在,不愿意再征战沙场的,想卸甲回归乡里,孝顺父母养育子‘女’的兄弟,也可以站出来了。”
院子里的火把熊熊地燃烧着,樊虎的双眼没有错过一个亲兵脸上的神情。他在心里压下了一口叹息,声音柔缓地说道。
一个亲兵嗫嚅了一会儿,慢慢地站了出来,随后,又站出了三个。
众亲兵对他们怒目而视,纷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哼,四人的脸上,汗水几乎如小溪一般流淌了下来。
樊虎环视了剩下的亲兵,只见其中再没有神情动摇的人了,心里舒了一口气。他抬眼对站出来的四个人说道:
“你们本来是从异乡被选进我樊城军队的,家里尚有父母老幼。眼下天下大‘乱’,赶回亲眷身边守护,也是理所应当的。”
说着,他吩咐一直照顾他的亲兵,将他随身带着的金银取了一些出来;又令他们到邻近的百姓房子里取了些干粮,送到了要离开的四人面前。
其他的亲兵没有人再面‘露’鄙夷。
他们看着那四个昔日的手足兄弟,颤抖着背起干粮,红着眼眶给樊虎行了初次参见时的大礼,而后头也不抬地退出了院子,向着遥远的家乡奔去。
“你们这些兄弟们,都与我樊虎亲如手足。而这三个孩子,都是我故‘交’好友的后人,与我亲如子侄。眼下,我将他们三个孩子托付给你们。保护好他们,就保护好了大臻朝的希望,西北军营那屈死的八万好将士,和城墙上战死的那些兄弟们,也就有了瞑目的机会。”
樊虎强自支撑着,对这些陪伴他多年的亲兵说道。
大臻国大厦将倾,他无力去力挽狂澜;而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两位结义兄弟的血脉,眼前的孩子们,留下一点儿忠心耿耿的班底。生命之火将熄,他能做到的,已经不多了。
众亲兵听着樊虎的嘱托,一个个虎目含泪。
随后,在为首将领的带头下,一个个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
“参见三位小将军!”
声如滚雷,斩钉截铁。
樊虎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一抹‘精’神突然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众人悲泣着,听他继续平稳而且徐缓地安排着后事:
“等我死去之后,你们绝不能将尸体埋葬起来。北燕的那些蛮子一定在到处派兵追查我的下落。只有让北燕的蛮子们找到我的尸体,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才能免遭更多的屠杀。”
他虚弱地说着,眼睛向遥远的天边眺望着。众人随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遥远的东南方向,一颗硕大的星辰突然间滑落了下来,带起了一片灿烂的流星雨。那是“帝星”。
“东方敬死了。”
樊虎的口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陪在他身旁的亲兵们都面‘露’‘迷’‘惑’,只有顾瑾宁怔了怔,才想起她那位高高在上的伯父,大臻朝的敬帝陛下,他的名字叫做东方敬。
樊虎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那星星点点的流星都熄灭了,这才回过神来。他虚弱地‘摸’了‘摸’东方辰和顾瑾宁的头,又看了看与其他亲兵一起,一同围在他身边的索索,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后,他的手就垂了下去。
院子里响起一阵沉痛的哭声,他们头顶上的星空,陡然间光芒大盛起来。一颗曾经无比璀璨的星星,转眼间化作了一片耀眼的流星雨,像是在哀悼这一位赫赫有名的将军。
这一夜,无数人抬起头来,仰望着瑰丽神奇的星宇。只有少数‘精’通星象的人一脸忧愁,看向帝都和西北两个方向,喃喃地说道:
“帝星陨落,将星离世,这大‘乱’,就要开始了。”